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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星宇,鳳神宮內。
靜臥淺眠的金鳳悠悠醒轉,欣長的脖頸抬起,一道溫潤包容的悅耳男音從鳳喙中傳出:“凡人的身體,好生脆弱……”
金色的光芒裡,這隻鳳鳥慢慢化為人形,金發,金眸,金色錦衣,額間金色如火的神位印記,腰際拖曳著欣長的金色尾羽,看起來金光閃閃,騷包的無法直視。
隻是他那一身溫暖包容的氣息,卻完全抵消掉了這金光閃閃的一身帶來的騷包感,隻有令人非常安心的可靠感覺。
他的手指靈活的在空中穿梭,輕輕彈動間,一具嶄新的人類軀體便在麵前成了型。
那肉身和他相貌一模一樣,但也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軀殼。
他微微彈指,這具肉身便倏忽從麵前消失了。
隻是他也並沒有選擇繼續陷入淺眠中去,而是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托著手肘,靜靜的沉思著些什麼。
許久許久之後,他突然輕輕歎了口氣:“……那些孩子們,真的被傷到了啊……既然如此……”
“還是將你們想要的人給你們吧……”
……
沐鳳死去的消息,當年在萬雲宗乃至於修行界內都掀起巨大的波瀾。
在萬雲宗以外的人眼裡,軒轅殘墨異軍突起,對抗宸靖老祖救了在場修士的性命,又將突破大乘期的血修羅沐鳳一劍斬殺,威名大振。
而在萬雲宗的眼裡,卻是一向更偏心小師弟一些的沐鳳,用自己的命換了軒轅殘墨仇人的命,又用自己早就狼藉的魔修名聲,成就了軒轅殘墨的名聲。
隻是他大概沒有想到,他的死會給軒轅殘墨帶來多麼深重的打擊。
萬雲宗的人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就趕緊帶著軒轅殘墨和沐鳳屍體返回了門派,沐鳳那個悲痛欲狂的小徒弟也被打暈帶回了門派。
原本君莫言、公卿、白朔、琉陌、明宇、孤文這些弟子,都想讓軒轅殘墨放開沐鳳屍體,因為他的樣子實在令人擔憂。
然而軒轅殘墨對外界毫無反應,隻在旁人試圖碰到沐鳳時,他會突然發狂攻擊對方。
君莫言沒有防備之下,險些被打成重傷。
再之後,回歸門派,雲丹子聽到消息後匆匆趕來,檢查過之後,竟發現沐鳳身亡的原因,不僅僅是軒轅殘墨那意識不清下刺出的一劍,還有他身體被魔氣腐蝕,又強行吸乾宸靖這個渡劫巔峰老魔頭的魔氣,油儘燈枯的原因。
可以說,即便沒有軒轅殘墨那一劍,沐鳳也活不了。
因為沐鳳的心脈有很嚴重的暗傷,若是修行正道,平和中正的靈氣孕養下,這道暗傷會慢慢養好,但魔道卻太過霸道,隻會讓他身體破敗。
一直沉默的軒轅殘墨當場崩潰了,好似瘋了一樣的大笑出聲,抱著沐鳳屍體就消失在萬雲宗內。
此後百年間,修行界再無軒轅殘墨的消息。
一百年有多長呢?
在凡人眼裡,這已經足夠他們繁衍幾代。
在修士眼裡,卻也不過是一次稍長的閉關修煉的時間。
一百年,很多傷痛都足以愈合,但也有些傷痕,在某些人眼裡,還清晰的如同昨日。
這裡是一處無名的小山穀。
四麵封閉的懸崖將這裡圈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竹林成蔭,還有一條瀑布,一汪深潭,一條小河流淌。
濃鬱的凝結成霧氣的靈氣飄蕩在整個穀內,叫人呼吸一口就好似延長了幾年壽命一樣舒坦。
美的仿若仙境。
而在這仙境中,有一個非常樸素的小院子,院子裡栽著一株梧桐,梧桐下有一桌兩石凳,桌上溫著一壺小酒。
而院子中的小屋裡,布置得也是簡單溫馨,隻是應當是床的位子,卻擺放了一塊三米長,一米寬的冰棺。
若有人看到那冰棺,一定會震驚,九幽寒罡之氣居然會那麼老實,不霸道的將整個山穀冰封,而隻局限於小小方寸之地。
冰棺之內,躺著一個一襲血衣的俊美青年。
他的臉上乾乾淨淨,舒展柔和的眉眼間,似乎還帶著溫暖包容的寵溺笑意,微粉的唇角自然微翹,仿佛僅僅是陷入了一場長久的沉眠。
隻是那身血紅長袍上,心口位置處曾經染血的破洞,和他久不見起伏的胸膛,都說明了,這個好似仙人般的青年,隻是具屍體。
門扉吱呀一聲輕響,一股濃厚的血腥煞氣傳來,一個黑衣男人沉默的走了進來,向著冰棺的位置跪坐下來,愣愣的看著那邊出神。
這男人灰白的發絲亂糟糟披在背上,滿臉的絡腮胡,看去就像是一個瘋子。那身黑衣破破爛爛,唯有頸間掛著的一個木人墜子看起來很是乾淨整潔,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小木劍。
在看到冰棺裡的人那一刻,他原本渾濁瘋狂充滿暴戾的眼神漸漸平和柔軟下來,漸漸的,卻浮現出刻骨的哀痛、絕望和死寂。
但他沒有動,而是就那樣跪坐著,渾身的暴戾瘋狂氣都收斂了,安安靜靜的跪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的眼神漸漸又開始變得渾濁不清,痛苦在裡麵越來越多,他顫抖著從地上掙紮爬起,輕手輕腳的掩上房門走到院子之外……然後滿身煞氣的飛走了。
世間傳言,瘋道人嫉惡如仇,每月出現,都伴隨著對魔修與為惡之人的追殺,手段血腥殘暴令人膽寒。有人見之,試圖交談,瘋道人卻完全不曾理會。
他來時沒有征兆,去了也沒有征兆,令無數魔修與心裡有鬼之輩戰戰兢兢,人人自危。
……
沐鳳在醒來時,感覺自己幾乎要被凍僵了。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那樣的奇遇,能夠遇到那樣的存在,竟然可以再活一遭……也根本沒想到,再次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得擔憂自己會不會被凍死。
幸好幸好,神明的威能不同凡響,他這被魔氣侵蝕得千瘡百孔油儘燈枯的身體,也並沒有因為寒氣而再次失去生命。
冰棺裡俊美的青年睜著琥珀色的雙眸,伸出手將棺蓋推到一邊,扶著棺材兩邊慢慢坐起來,喘了口氣後,又艱難的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