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高大的城牆,城門上方用極為粗糙的筆畫刻了四個大字“罪惡之地”,澆灌著黑紅的顏料,如這裡的土地那樣,霸道直白地展現著令人不適的邪惡光芒。
隨處可見的垃圾,懶散的士兵連正裝都沒有穿,隨意披著寫著“罪惡之城”四個大字的馬褂,他們蓬頭垢麵,還有士兵正拿著黑漆漆的煙杆,抽著古老傳統的老煙,嬉皮笑臉地閒聊。
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閃光點。
除了他們是人,是具有意識的生命體。
桑初注意到的不是這一點,看著這些古老的建築,沒有半點星際科技的時髦感,她甚至感覺到一些親切。
“藍,你不是說……這裡是星際嗎?”
藍知道桑初在疑惑什麼,基於上一世小桑初的遭遇,他發自內心地憎惡地開口:“罪惡之城是整個星際最大的流放之地,是人們口中的沉淪之地,是一切罪惡的集合地,這裡的人都是垃圾,是低等人類,他們不配擁有更好的建築,更先進的科技。”
“所以……”藍有些無能式的幸災樂禍:“沒有人願意為他們投資建設星球,甚至一些商會圖省事,還會往這裡傾倒垃圾,有時還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淪為星際戰場。桑初,這裡是整個星際最落後的地方,他們保持著一些傳統的模樣,行屍走肉地活著。”
【他們隻配這樣活著。】藍在心裡補充道。
第一次來到陌生的星際,對以往所看過的星際影視作品有所印象的桑初,其實有些忐忑,她不確定自己這樣“古老”的人類能否在這裡適應生存。
然而見到眼前如古地球般傳統的建築,無論臟否,無論邋遢否,她都不可避免感到一絲熟悉的喜悅。
藍注意到這一點,捂住眼睛,無聲落淚。他的靈魂好似也變成了汪洋大海,沉浸在裡麵,幾近溺亡。
上一世的桑初,是否也因為這點好感,而始終不放棄拯救這群墮落的人?即使在最有機會離開的時候,也沒想過拋棄這裡?
桑初踏出了第一步。
人們的目光也跟著移動,帶著奇異的色彩,看著這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女孩。
多少年了,罪惡之城從沒有看起來這麼乾淨的人,更沒有獨身的女孩子敢於踏入這裡一步。
乾淨漂亮,是人們對桑初的第一印象。
一些思想邪惡的人已經在腦子裡腦補了些什麼,目光中透出一絲殘忍玩味的惡意。
桑初走到士兵麵前,禮貌鞠躬:“你好,我想辦理入城手續。”
士兵愣了下,然後哄堂大笑。
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鞠躬?
一個抽著煙的士兵大笑,露出黃中泛黑的牙齒:“小姑娘,你是從哪個星過來的?犯了什麼事被流放?”
會來這裡的人不是犯了事被放逐,便是因為得罪什麼權貴被送來,而一旦來到罪惡之星如無意外,終身都不可能再離開了。
整個星際社會和政府對罪惡之星有著從上至下的傲慢感,他們不但給這裡設下了罪惡的枷鎖,還限製了從這裡飛往其他星的飛船數量,以此防止有罪犯逃離,給“美好和平的星際人民”帶去什麼災難。
一旦來到了這裡,就會自動成為“沒有希望的人”。
有人對小桑初投以憐憫的目光。
可憐的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在這裡,會被撕成碎片吧。
即便沒有,也不會活得光鮮體麵。
她身上的那套價值不菲的純白色小裙子,應該很快就會染上黑色吧。
桑初並不為各色目光動搖,依舊含笑問:“請問可以辦理了嗎?”
抽煙的士兵還想調笑幾句,一名年輕的士兵紅著臉,拿起一個方形掉漆的儀器遞到桑初麵前,“有光腦嗎?將光腦對準這個頁麵,繳納入城費用。”
交完錢,桑初遲疑了下:“不需要……登記什麼嗎?”
年輕的士兵撓撓頭,“沒有名字,你進城後,會自動生成一個編號,那就是你在罪惡之城的身份證明。”
桑初注意到,她付完款的頁麵上顯示一個新的頁麵:“很不幸,歡迎來到罪惡之城,c666號。”
在這裡連名字、身份都不被在乎,但桑初對藍道:“我喜歡這個數字。六這個數字在我家鄉代表著六六大順的意思,也就是說,這是個好兆頭。你說呢?藍。”
藍似乎總愛沉默,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格外長。
直至桑初遇到了第一個與她打招呼的人,藍才出聲:“是的,桑初,你會順利的。”永遠快樂,永遠不被傷害。
身後的士兵和閒散無聊的人士一直望著少女離開的背影,發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連那紅臉的年輕士兵也露出一絲靦腆的渴望。
那是屬於,癩蛤/蟆想要染指天鵝的肮臟欲望。
總有些人,以為天鵝來到了泥地,便能因此與烏鴉成為同類,他們急切吼著,叫囂著,前赴後繼往前撲,最好將那天鵝撲滾得滿身臟汙,那樣便好似成為他們的了。
他們也會驕傲地說:“我們是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