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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海荒境之中,他為她撐傘一夜。
體內的妖骨錚錚痛苦,鳴響不休,兩人相視一夜。
陵天蘇看著那雙混沌無光的鳳眸仍自在半清半濁之間。
就像是一根拉得極長極長的光絲之線。
毫不留神便會斷掉,失去唯一的光明,永墮幽冥。
而他出現的很及時。
成為了幽冥中唯一的光。
漆黑鳳眸之中無法倒映出山河歲月,星辰遷移。
卻能夠倒映出他撐傘時模糊的身影。
陵天蘇在漫天大雨之中立了一夜,眼眶早已在瞑晦天地大雨的恐怖雨勢裡逼得血淚狂湧,染紅的麵龐。
體內元力耗儘,不過一夜。
手中青竹傘終究還是在重重雨幕之中散成一片青影淡泊。
眼看著漫天大雨就要朝著她傾壓而來。
陵天蘇死死咬牙,沒有絲毫猶豫,俯下身子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以自己單薄略顯瘦弱的背軀,替她抗下了天地雨勢。
好安靜,也好溫柔。
隱司傾喉間儘是血的腥甜,一直堵鬱在心頭的那口逆血仿佛在某種情緒的推動之下,不再堅持。
秀眉低蹙,她嘔出一口猩紅,染臟了他濕透的白袍。
混沌地眸子也仿佛捕捉到了更多的光芒。
呼吸不再窒緩沉悶,雙手下意識地拽進陵天蘇的衣角,她聲音微顫而怔忡:“你……為何抱著我?”
陵天蘇靜了一會,背脊仿佛被一重又一重的巨山狠狠砸下。體內五臟幾乎都要錯位,胸腔之中泛起濃鬱的血腥。
他一張口,鮮血便順著唇角淌出,緊接著又被大雨衝刷乾淨,再也尋不出一抹猩紅。
他輕笑反問:“你抱過我這麼多回,就不許我抱你一回嗎?”
隱司傾額頭抵著他冷硬的胸膛,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將她抱護得很好。
沒有讓一滴雨水濺落在她的身上,可她也能夠聽到,他胸膛之下內臟破裂溢血的泊泊流動之聲。
她茫然抬臂,指尖似是想要觸摸他的臉頰。
可還未碰到,指尖微顫,緩緩蜷縮至袖袍之中。
她頹然地垂下手臂,聲音沙啞道:“她說得沒錯,我是……遺棄之人。”
陵天蘇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摟得更緊。
她繼續說道:“看到我身上的氣息了嗎?是黑色的,好臟。”
陵天蘇身體驀然一僵。
他素來知曉她是有多麼清冷孤傲,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一日從她口中聽到‘好臟’二字。
在漫天大雨的洗禮之下,縱然一滴雨水難近她身,可她身體騰騰漫出的黑冥氣息愈發濃烈。
就好似潔白宣紙上的一灘濃墨,越染越深。
陵天蘇眼角中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可他的聲音依舊平穩有力:“那一日,我渾身血汙倒在雪山之中,是你救我,護我。那一日,我在冰窟之中,受儘折磨,是你,將我帶回秋雨梧桐。”
“這一次,由我,帶你回家。”
“帶我回家?”隱司傾鳳眸染上一層雲霧,淡淡邈邈,看碎了千般劫難。
最終,幽幽一歎,她道:“我無處可去,師尊她……不會要我了。”
陵天蘇輕輕一笑:“她不要你,我要你,秋雨梧桐回不去了,我便創一個家給你。”
蒼穹連夜漏雨,大滴大滴的雨水如如一發發穿透靈魂肉體的利劍,打的少年背脊上血疼,嘩嘩的響。
天空之上,翻滾著電閃雷鳴。
隱司傾蒼白憔悴的麵容在光電交錯的雨幕下無言凝滯。
世人皆愛她傾世之顏,過人之修為,高貴神靈後裔之身份。
當初年少時分,在外曆練,向她示好的天才俊傑猶如過江錦鯉,絡繹不絕。
情意綿綿,纏綿悱惻的追求手段多不勝數。
可從未有人,像今日這般用最平靜刻骨的語氣,說要給她一個家。
若在以往,誰會如此可笑的覺得,那位生於雲端上天生高貴的皎潔人物,也曾會想要一個家。
不是秋雨梧桐離瑤峰,那裡於她而言,隻是一個悟道修煉之地。
那裡離天太近,離人間……太遠。
縱然火離曜月般的神聖大殿,鳳火終年不散,可她依舊會感到寒冷。
少年平淡的一句話,讓她忽然覺得胸膛下的一根心弦。
似是被那個曾經隻會勾她衣衫線頭的爪子不輕不重地撥弄了一下,不甚明顯,餘音卻能繞梁三日。
在恐怖雨勢之中,兩人身體的溫度低得嚇人,皆被大雨濕透,縱然無法相護取暖,可不知為何,一顆難以安定的心卻是在對方的心跳下……漸漸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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