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之下,那漂亮的眸子微微轉動,視線悠悠在駱家這對母子身上打了一個轉,用一種不帶責備,而是有些認真的語氣說道:“她吃苦瓜,身上會起紅疹子。”
駱輕衣手臂撐在桌麵上,支著雪頷,輕咳一聲,笑道:“當是青瓜炒蛋吧?隻是你們也說了,那是小時候的事了,記差了也實屬正常。”
駱家母子二人頓時愣住。
駱父眉頭皺得更深了:“在外頭養了這麼多年,卻是不知還養出了這麼一個小姐身子,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有多少難民餓死。”
牧子憂很想說其實十萬個小姐身子都不及她家輕衣來的驕貴。
對於駱父的嚴厲批評,駱輕衣隻是笑笑,未語。
倒是一旁駱母,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下:“這孩子回來你就甩臉子,是給誰看,平日裡你吃飯不也挑挑揀揀有話說。”
駱父麵色一滯,也沒多做聲了。
樹葉沙沙,夜晚起了一陣涼風之意,桌麵上的食物熱氣被吹得斜斜縷縷。
牧子憂放下了筷子。
駱輕衣也放下了筷子。
駱雲白扒飯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急道:“阿姐你還沒吃兩口呢?這就不吃了?爹他就是這個脾氣,你彆跟她置氣。”
牧子憂站起身來,拍了拍駱輕衣的肩膀,朝露般的眸子在夜晚的涼風一襯,不似方才柔美,掀眸開合似電,夜色不由為之一寒。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動聽溫和,似是勸慰:“輕衣歸家吃頓熱飯不易,你就彆跟來了,我去去就回。”
“不,我同你一起。”駱輕衣那雙平淡的眸子終於起了一絲波瀾,帶著極為明顯的關切。
駱雲白柔聲道:“姑娘怎麼剛坐下就要走,不留下了歇歇腳嗎?”
牧子憂的一身溫柔仿佛隻對駱輕衣,對於他的挽留,她隻淡淡道:“不了,我想上山一趟。”
這一下,席麵上三個人的麵色都變了。
駱母忙勸慰道:“山林之中野獸四伏,據說還有妖魔藏於夜晚之中害人,你一個姑娘家,再要緊的大事,怎可一人獨自上山,要不先休息一晚,明日在動身,我讓雲白陪同你一起。”
天地間的風陣陣襲來,凡人們或許未覺,可是駱輕衣與牧子憂都捕捉到了空氣中那一抹不屬於人間生靈的戾意血腥之意,距離這個村落並不遠。
駱輕衣眸子微微閃爍,知曉事不宜遲,今晚便是探查的最佳時機,她剛一起身,就被牧子憂按了回去:“我需要你陪什麼陪,彆忘了,你體內還中著毒呢,可彆上路了暈過去還要我來背你,好好吃你的飯,我可沒你想得那麼弱,今夜我並不深入。”
聽她這麼說,駱輕衣才沒有繼續堅持,隻好點了點頭:“那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牧子憂走後,一家人又關切地圍了上來。
“什麼?孩子,方才她那話是什麼意思?你中毒了,中了什麼毒啊,雲白是學醫的,你同他講講,必然能夠幫你的。”駱母一臉焦急,心道大意啊,若非身體安康,這孩子怎會臨門歸來得如此突然。
駱輕衣淡淡一笑,道:“娘莫不是又忘了,我也是學醫的。”
一時,雅雀無聲,場麵靜得有些尷尬。
十一年前,他們正是將她賣給了一個路徑此地的行路藥商女子,那藥商女子來自京都,自[520]有一手不俗的醫學手藝。
就駱雲白那半桶水的本事,還是從駱輕衣在藥鋪當學徒時記載的心得與要領學來的。
駱輕衣重新捏起筷子,那小妖精讓她好好吃這一場家飯,她自然不會辜負她的一片好心,她繼續說道:“不妨事,不過是試藥的時候誤食了有毒的草藥,已經服過解藥了。”
聽到她這麼說,駱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駱輕衣替那邊縮坐在角落裡的小姑娘夾了一塊竹筍肉片在她碗裡,她生得瘦弱,該多吃些肉。
“這姑娘是弟媳婦嗎?不知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