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還要我喂?()”嘴上這麼說,賀臻依舊拿起湯匙,挑一塊最軟爛的清燉排骨喂給喻沉,大後天就要做手術了,害不害怕??()”
喻沉嚼著香噴噴的排骨,輕輕搖頭:“當然不害怕。叔叔說了,我的眼睛一閉一睜,醒來心臟病就痊愈了!”
賀臻垂著淺褐色的眸,清雋如初的眉眼略帶憂愁:“喻沉沉,心臟做手術,醒來不會失憶吧?”他最近看了許多沒營養的狗血泡沫劇,腦子裡總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設想。這些設想反映著他最害怕的事,讓他失眠好幾天。
“不會吧。”喻沉“啊”了一聲張開嘴巴,“老大,想吃大蝦,你記得剝好。”
賀臻用手指點了點喻沉的眉心,眼睛裡帶著揶揄:“喻沉沉,你如果忘了我怎麼辦?”
喻沉笑眯眯嘬著飲料:“不會的,你彆擔心呀。換心臟的手術方案被醫生叔叔們放棄了,我的心還在,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我才沒有擔心。”賀臻挑眉強調,“你如果忘了我,以後就再也沒人給你買零食蛋糕,給你輔導作業了。”
喻沉翹起唇,紅撲撲的臉蛋故意皺著幾分害怕:“沒了老大,我可怎麼活呀。”
如今,喻沉的嘴皮子越發能說。就比如現在,賀臻雖然能看出喻沉在演戲,但就是非常享受。
他捏了捏喻沉臉蛋上的軟肉,睨著他:“喻沉沉,你就是個戲精。”
喻沉繼續撒嬌:“老大,我對你可是真心的!蒼天可鑒!”
賀臻悄悄浮起笑,將幾道清淡好吃的營養餐喂給喻沉後,開始幫他整理今天的重點作業。
自從三年前他被兩位叔叔下藥,喻沉沒日沒夜陪著他掉了四五斤的肉後,肉肉一直沒再漲回來。現在的體重跟三年前相同。
為此,賀臻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吃了那麼多好吃的東西,他的胖沉沉怎麼越來越瘦了呢?
李煥見他焦慮,告訴他這叫抽條。但賀臻不怎麼信服,經常找機會喂喻沉好吃的。放眼整個宏文一小,喻沉的夥食絕對屬於頂級,桌兜裡常年塞滿健康的零嘴。
“打開數學書21頁討論三。”賀臻幫喻沉整理他能做的習題,“你先預——”
“To賀臻同學。”喻沉喃喃道,水汪汪的眸子綻著笑,“老大,你收到一封粉色的信。”
賀臻漠然,伸手想將信封拿回,不料喻沉高高舉起,神色激動:“老大,這是什麼?”
“明知故問。”賀臻將數學習題攤開,用鋼筆指著重點,“喻沉沉,我們上課,把它扔掉。”
“這是不是情書?”喻沉並沒有被賀臻刻意岔開的話題吸引,摸著情書左右瞧瞧。他對情書其實並不陌生,班裡高高帥帥的同學經常收到來自其他班級的告白信,尤其是黎夜,幾乎每天都會收到告白。
不過,這好像是賀臻第一次收到情書。
喻沉一直很好奇,他的老大又溫柔脾氣又好,無論是奧數還是擊劍比賽都
() 拿到過市級金獎,簡直是全能少年。為什麼卻沒有黎夜受歡迎呢?
當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肖鈺後,肖鈺隻說了一句話:“你確定你說的是賀臻?”
喻沉癟癟嘴,依然覺得自己的老大最完美。
“是情書,估計塞在我書本裡的。”賀臻將情書搶來,隨手扔進垃圾桶,“喻沉沉,專心一點,初中還想不想跟我一個班了?”
喻沉聽完這句話,表情瞬間凝重:“想!”
他之所以這麼努力地補習,除了不想落下進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宏文初中是市重點,這裡的孩子不僅家境優渥,學習也是一頂一的。很多孩子在小學時就開始接觸項目研究,將思維創新精神培養起來後,初中專攻科研類項目,為後續出國或者重點院校的提前招生做準備。
宏文中學,是分重點班和普通班的。目前以賀臻的拔尖水平,上重點班完全沒問題。喻沉在班裡名列前茅,但與整個年級競爭,成績稍弱。幾次年級排名,都在50上下,離重點班的名次隻差5位。
其實喻沉倒不用這麼努力,憑借賀老跟學校的關係,隻需跟校長打聲招呼,便能輕鬆進重點班。
可賀臻不願意讓喻沉被其他學生在背後指指點點,喻沉平時大大咧咧,但心裡還是挺脆弱的,很容易因為彆人的評價影響心情。
從五年級開始,賀臻就開始給喻沉瘋狂補習,連帶著他們幫派的方景饒、肖鈺和何之安,賀臻一帶四,每天都累得不輕,晚上摟著聚精會神看的喻沉,倒頭就睡。
“想就趕緊學。”賀臻從書包裡拿出一把折尺,輕輕攤開:“做錯題,就要挨手板哦。”
喻沉瞬間害怕地縮著小腦袋,可憐之色盈滿眼睛,就像賀臻真的揍了他一樣。
“小戲精。”賀臻用力捏了捏喻沉小巧的耳朵,目光落在喻沉那略顯寬鬆的淺棕毛衣上,視線染上一絲懷疑,“你的衣服什麼時候買的?”
喻沉活潑的眉眼稍稍心虛:“你的衣服。”
賀臻又佯裝凶惡地捏起他的臉蛋,像極了地主家的霸道少爺欺負小奴役,“你怎麼又偷穿我衣服?”
喻沉:“你的衣服舒服。沉沉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的——”
賀臻捂住他的嘴巴,無情道:“看書。”
喻沉睫毛輕顫,用力嘬了一口賀臻的掌心,賀臻驚慌失色,氣得用鋼筆敲了敲他的腦袋。
喻沉偷偷翹唇,像極了偷吃魚乾的小貓,篤定賀臻不會真的揍他,甚至得意地挑了挑眉。
…
晚上八點,做完作業的喻沉仿佛被抽乾所有力氣,躺在床上當小鹹魚。
今天李煥去隔壁市辦事,晚上無法照顧喻沉。賀臻隻能擔起當爹又當媽的重任。伺候喻沉洗完澡,又開始幫他吹頭發,甚至抹油都需要他親力親為。
喻沉仗著生病,可勁兒欺負賀臻,剛躺床上安生一會兒就開始催促賀臻給他講《三國演義》。賀臻匆匆吹完頭發,鑽進喻沉的被窩打起精神,從123頁的
曹丕乘亂納甄氏開始講解。
值班的醫生這時帶著團隊過來巡視病人,當看到喻沉枕著賀臻的手臂怏怏欲誰時,不免打趣:“沉沉跟賀少爺關係真好啊,比親兄弟都好。”
旁邊的護士姐姐打趣:“這要是青梅竹馬,乾脆成年後訂婚得了。”
喻沉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自然沒聽見大家的打趣,但賀臻不一樣,清明的眼眸微微睜大,默默在旁等待醫生收集喻沉的身體各項數據。他觀察著剛剛打趣的護士姐姐,若有所思地托著腮。
“今天沉沉爸爸不在嗎?”醫生問。
賀臻替喻沉回:“叔叔有要緊事,明天回來。”
醫生點點頭,“你們兩個早點睡,不許熬夜哦。”
喻沉乖巧點頭,琢磨著拖到幾點再去洗澡。
出了病房的醫生們,還在討論剛才的話題。
“不知道你聽說沒有,同性婚姻好像要合法化了。”走出病房,大家竊竊私語,“就是不知道大家敢不敢公開。”
“還得等多久?估計還得四五年吧。”
夜裡,喻沉咂巴著乾燥的嘴唇揚著纖細的脖頸找水喝。秋天的夜涼得顫人,窩在賀臻懷裡舒服極了,喻沉根本不想動彈。
賀臻睡覺輕,察覺到懷裡的人扭得像條小蛇,緩緩睜眼:“喻沉沉?”
喻沉嘟囔:“老大,渴。”
賀臻撐起身,下地前將被子掖好,免得喻沉受涼。喻沉現在處於手術預備期,最好不要感冒。
很快,一杯溫水遞來。
喻沉裹著軟和的蠶絲被,咕嘟咕嘟喝了好多。可能是他渴了,感覺賀臻給他接的水甜滋滋的,怎麼都喝不夠。
沿著窗簾縫隙,灑進的微弱月光落下喻沉的五官輪廓上,襯得他整個人軟軟的,像顆熠熠生輝的珍珠,漂亮溫柔。
賀臻突然有種奇異的成就感。
他親眼見證了他的胖沉沉長得越來越漂亮。
而這,有一半是他的功勞。
他把他的胖寶寶養得很好。
賀臻抬手捏了捏喻沉的耳朵,喂完水後繼續摟著喻沉睡覺。
“老大。”喻沉忽然迷迷糊糊地問,“我是不是得管叔叔叫爸爸了?”
賀臻將他攏緊:“你想叫嗎?”
喻沉頭蒙在被子裡,甕聲甕氣:“嗯。”
“那就叫吧。”賀臻這樣覺得。
喻沉越聊越有精神,開始絮絮叨叨講自己的病情。說到最後,他的臉貼著賀臻的手腕,“老大,醫生說手術的成功率有70%,萬一失敗了,我們是不是就不能再見麵了。”
這個話題,是賀臻一直不願提及的。他的手指微微蜷起,用網上那些他搜了無數次的答案告訴喻沉:“所有手術都有風險,給你做手術的主刀醫生經驗很豐富,你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喻沉噘嘴:“那好吧,你記得等我。”
賀臻側臉拂著喻沉細軟的頭發,聞著那清爽的沐浴露味兒:“等你。”
…
第二天,賀臻回學校時在門口偶遇肖鈺。肖鈺拿著三明治,問:“你吃早餐了嗎?我可以分你一半。”
賀臻搖頭:“謝謝,我在醫院吃了。”
肖鈺是個藏不住事的,背著手跟著他:“賀臻,隔壁班的學習委是不是和你告白了?”
“你從哪兒聽來的?”
“咱們年級的微信群裡傳的。”
“微信群?我怎麼沒有?”
“你也得願意加啊!他們幾個班的班長一起組建的。我們是聽學習委的好朋友偷偷告訴我們的。”
賀臻那封情書始終沒有打開,並不知道是誰寫的,“沒,你們不要亂傳了。”
肖鈺:“啊?那她真是瞎說八道。”
賀臻頓了頓,沒有告訴肖鈺自己將情書扔掉的事。他雖然對其他人情商不高,但也知道這種事情要照顧彆人的麵子,這是教養問題。
或許那個女生不想告訴彆人這件事,也是被迫公開的。
“所以不要再說了。”賀臻與肖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何之安與方景饒啃著煎餅,問:“臻哥,沉沉怎麼樣?是不是要動手術了?”
隨著何之安小朋友的年齡增大,他對“大幫主”這個詞實在喊不出口。偏偏他又是賀臻的表哥,想要喊賀臻“哥”隻能這麼稱呼。
“嗯。後天。”
方景饒急忙說:“那我們明天能一起去看沉沉嗎?”
賀臻稍加思考:“我和叔叔商量一下。”
方景饒頭一次吃到這麼香的煎餅,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ok,如果可以,我們明天放學一起去給沉沉買零食。”
何之安附和:“沉沉肯定特彆開心。”
賀臻靜靜點頭,按部就班掏出課本準備上課。
肖鈺打量著賀臻旁邊空空如也的座位,發現自從喻沉請假後,賀臻總是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就連最愛的體育課,也隻是一個人默默寫奧數題。
他湊過去:“喂,賀臻。”
賀臻抬眼:“嗯?”
肖鈺吞吞吐吐:“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這個話題,將兩個小八卦通通吸引過來。
望著何之安興致勃勃的表情,賀臻挑眉:“你們無不無聊?”
肖鈺摸著下巴分析:“我猜,你喜歡跟喻沉沉一樣性格的女孩子!”
聽到“喻沉沉”三個字,賀臻好看的眉眼明顯染上幾分不悅,縱使是肖鈺這麼傲嬌的人都趕緊閉上嘴,假裝什麼都沒說。
賀臻除了他自己,不許任何人這麼叫喻沉。
有時候肖鈺挺不懂的,不就是個稱呼麼?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是不是嘛?”肖鈺摸了摸鼻子,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