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間不早,賀臻起身推著賀老的輪椅:“我先謝謝爺爺了,今天太晚,我送您去休息吧。”
“行。”賀老拍了拍賀臻的手臂,“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儘快長大,這樣我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賀臻垂下了眼簾:“為了集團,您辛苦了。”
“不辛苦,有你給我鼓著勁兒L呢。”賀老越看越覺得自家孫兒L優秀,“你一定要給我爭氣。”
賀臻:“我會的。”
晚上睡覺前,喻沉洗完澡,站在洗麵台前吹頭發。過去他犯懶,會主動叫賀臻幫忙,但今天他有點不好意思張嘴。
賀臻從賀老房間回來後,一直比較沉默。
喻沉準備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問一問。他歎口氣,撩起濕潤的眼睫,突然在鏡子裡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
“你嚇死我了。”
喻沉不滿地錘他一下:“你走路沒聲音。”
“想什麼呢?”賀臻從喻沉手中接過吹風機,右手穿插在喻沉柔軟的發絲之間,“吹頭發怎麼沒喊我。”
喻沉糯糯地回:“我覺得你心情不好。”
“沒有,就是有些壓力。”賀臻眸色深深,漆黑的瞳仁掛上幾分無奈,“我擔心讓爺爺失望。”
喻沉理解賀老對賀臻期望過高這件事,更理解賀臻的難處。感受著頭頂那隻溫暖的手掌,他半掩著乾淨的眸子,喃喃道:“我學習沒你好,給你提供不了什麼幫助,但是你什麼時候不高興或者是想放鬆,可以跟我說。”
賀臻浮起淺笑:“行。”
喻沉的頭發吹完,背對著賀臻,始終沒有挪動。他透過鏡子注視著賀臻的眼睛,又悄悄垂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有事要跟我說嗎?”
“嗯。”喻沉雙手攏在身前,指節彎曲,又過了很久才吭聲:“老大,今天林依依的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為什麼這麼說。”賀臻盯著喻沉糾結的眉眼,靜靜等他解釋。
“因為軍訓那天,我在宿舍樓前跟你那麼說,但我今天又這樣。”
喻沉糾結的,始終都是這個點。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介意賀臻因為彆人而忽略他。
“你說什麼了?我都忘了。”
“啊?這種事還會忘?”喻沉落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眼底閃過一絲羞愧,“我說,咱們到22歲前,如果你願意談戀愛,可以去談。”
“你說過嗎?我隻記得22歲這件事。”賀臻拉著他離開浴室,“十一點多了,該睡覺了。”
“你真的忘了?”喻沉眼睛閃了閃,咬緊嘴唇:“忘了就忘了吧。”
賀臻背對著他,隱隱噙著笑意。
() 關上燈,喻沉鑽進被窩,怎麼也睡不著。
安靜的臥室裡,賀臻突然問:“喻沉沉。”
喻沉:“嗯?”
“你真的願意跟我去美國讀書嗎?”
“當然願意啊。你沒看見我爸臉上特彆有光嗎?”
“但是如果確定要考的話,會很辛苦。”
賀臻輕輕握住喻沉的手:“以後,你就沒有玩的時間了。”
“沒關係,我不怕。”
“反正,有你陪著我。”
賀臻“嗯”了一聲,開始在心底計算著各大考試的具體時間。
彆說喻沉,他壓力都很大。
“老大,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才少年。我偷偷查過,哈佛去年一共才在國內錄取五位高中生。我知道自己考上的幾率不高,但是我願意跟你一起努力,將來不讓自己後悔。求學的路很辛苦,有我陪著你,你也不孤單。”
賀臻側身看著喻沉:“我沒想到去國外讀書這件事,爺爺會這麼堅定。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考不上一所大學該怎麼辦?”
喻沉“嗯”了一聲:“沒關係,現在網絡這麼發達,我偶爾去國外找你,你也可以回來找我。畢業後,我們也能在一起。”
“老大,你千萬彆因為我放棄那麼好的學校,那樣的話我會愧疚的。”
賀臻沉默片刻:“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
喻沉裹著蠶絲被,問出一個很想問的問題:“老大,你都跟我在一起十多年了,你膩不膩?”
賀臻能察覺到,喻沉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正在偷看著他。
他故意這樣說:“人生百年,十幾年才占八分之一,現在就膩了,以後怎麼辦?”
喻沉沒再吱聲,裹著被子悄悄翻身,背對著賀臻。
賀臻望著喻沉圓圓的後腦勺,輕輕勾唇:“晚安,喻沉沉。”
“晚安,賀臻臻。”
…
時間慢慢走過,距離第一次摸底考還有一周。
最近的晚自習,大家都很刻苦。班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埋頭學習,課間裡玩笑打鬨的聲音都少了許多。
喻沉今天跟生物實驗室預約了一小時的設備使用權,黎夜上周給了他任務,他需要跟另外兩位隔壁班的同學要去解剖番紅花,記錄一些實驗數據。
大課間,他去隔壁班約兩人,但兩人均表示今天作業有點難,晚自習不能去了。
喻沉也很為難,這樣的話隻剩他一個。
臨走前,那兩人又勸他,項目活動固然對學習有加成,但都是給組長刷成績的。最後獲得榮譽,還不是組長的功勞最大?他們普通學生,還是要把重點放在學科成績上。
喻沉沒反駁,隻是輕輕歎口氣。
看來晚自習,隻有他一個人能去了。
任務總得有人完成。
臨上晚自習前,賀臻給他準備了零食跟牛奶,叮囑他做實驗的時候餓了吃。
肖鈺看見那滿滿一袋子零食,忍不住吐槽:“賀臻,你這是讓他去春遊嗎?這麼吃,他又得胖成小時候那樣。”
賀臻沒理睬肖鈺,繼續說:“下了晚自習,我去接你?”
“不用,你在這裡等我。”喻沉抱著筆記本,拎起零食:“我可能馬上就回來了。”
賀臻問:“二班那兩個人,跟你一起對吧。”
這件事說來話長,喻沉沒時間跟賀臻解釋:“我回來再跟你說。”
賀臻點頭:“行。”
生物實驗室在學校南側的科學實踐樓,喻沉約的是10-05,這麼晚估計整棟樓就幾間屋子亮著燈。
宏文高中在這方麵還是比較自主的,學生如果有需要,經過教師批準,可以在晚自習的時間參加其他類型的學習。
喻沉進樓前數了數,大樓裡一共有四間教室亮著燈,但十樓整層都是黑的。
喻沉走後,賀臻幫他整理書包,這樣等喻沉回來,兩人就能直接走。
他突然發現喻沉筆記本裡夾著的一封藍色信紙,猶豫兩秒,他還是放了回去。
肖鈺托著腮,吊兒L郎當地盯著賀臻,與何之安悄悄給賀臻起了一個新的外號——田螺姑娘。
何之安捂著嘴,樂得像隻偷腥的貓。
第一節晚自習結束,賀臻借著去衛生間的時間,來到教學樓頂層,朝遠處的實驗樓望去。
十層隻有一間教室亮著燈,估計就是喻沉。
他下樓時,意外撞見本該和喻沉一起做實驗的兩個人,蹙眉問:“你們沒去實驗樓嗎?”
二班的兩個人回:“今天我們作業多,喻沉自己去了。”
賀臻沒說話,點頭離開。
第二節晚自習開始,天已經徹底暗了。
班裡不少同學都在抱怨高一晚自習時間過長,如果不在學校吃飯,回到家吃上飯得很晚。
賀臻寫完作業,戴上耳機開始聽聽力。後半節課,他心神不寧,總是無法集中注意力。
雖然隻有喻沉一個人,但這是學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何之安這時拍了拍他:“臻哥,你給我講講這道物理題。”
賀臻正要轉身,班裡的燈突然滅了。
“我靠?什麼情況?”
“不光是咱們班,隔壁班燈也滅了。”
“電腦也沒電了!是停電了嗎?”
“啊啊啊啊!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一瞬間,整棟教學樓都在歡呼。
“哦!放假嘍!”
“靠!二班那幫孫子已經有的背著書包跑了!”
“臻哥!臻哥?小魚,賀臻好像跑了。”
樓道裡,擠滿了拿著手機的學生。大家打開手電筒,扒著窗戶唱起了各種流行歌曲。
校園廣播突然傳來教導主任的聲音,告訴大家因為附近區域電路故障臨時停電,學校正在準備啟動備用發電機,讓大家稍安勿躁。
“主任!依我看走讀生直接放了吧!”
“是啊,備用發電機得多久能啟動啊!”
不少喜歡搞事的學生唱著反調,各個教室裡亂作一團,甚至不少情侶趁著這時候,都在悄悄地牽手擁抱。
擁擠的樓道裡,一抹高挑的身影焦急地撥開人群。短短兩秒的時間,他已經從一側跑到另一側,腳步踏在樓梯上,咚咚作響。
跑出教學樓,賀臻的速度更快了些。鼻息間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全身的力量幾乎都集中到快速擺動的手臂和長腿上,心跳越來越快,周圍的風也隨之變熱。
衝進實驗樓,賀臻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摸著黑找到樓梯入口。
電梯停了,他隻能跑上十層。
當他路過五層的時候,裡麵隱隱約約傳來哭喊聲。
賀臻更加著急,生怕喻沉也哭成這樣。
整棟樓這麼空,一絲聲音都格外可怕,更彆說這裡位置偏僻,暗得像座封閉的黑塔,遠不如教學樓熱鬨。
賀臻越想越急,速度已經無法加快。
喻沉膽子那麼小,獨自在實驗室裡,不知道得多害怕。
更何況喻沉的心臟本來就有問題。
跑到八樓的時候,他俯身喘了口氣。
休息二秒鐘後,他努力調整呼吸,右手抓著圍欄,腳掌猛力向前蹬著,終於一口氣爬上十樓。
實驗室裡,喻沉獨自坐在椅子上,額頭上不斷地滲出冷汗。剛剛廣播裡說了,學校準備啟動備用電機,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恢複照明。他沒帶手機,想下樓隻能摸著黑走。
他抬起手表,發現才停二分鐘左右的電。
等恢複正常,估計還得很久。
實驗樓旁是正在建設的行政樓,一點聲音都沒有,整棟樓周圍都靜得可怕。
恐懼如潮水襲上他的心頭,腦海裡開始控製不住地蹦出恐怖裡的情節,他臉色蒼白,完全被漆黑恐怖的氛圍籠罩。
他真的好倒黴,偏偏今天做實驗,還隻有他一個人。
他沒拿手機,不知道教學樓那邊是什麼情況。班裡有那麼多人,賀臻他們應該不會害怕。
樓道裡,突然傳來急匆匆地腳步聲。
喻沉捂著心臟,努力控製住自己的呼吸。他立刻跑去貼著牆壁,輕輕蹲下,不明白樓道為什麼會突然有人。
他真的好想給賀臻打一通電話。
哪怕聽聽對方的聲音就好。
腳步聲在這時停在他的教室門前。
喻沉害怕極了,呼吸因急促變得不規律,濕潤的眼睫輕顫,濕漉漉的掌心拚命捂著嘴。
“喻沉,你在裡麵嗎?”
“老大?”
“老大!”
喻沉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他不是在做夢吧?
幾乎忘記周圍的桌椅,喻沉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著:“老大!我在!我在!”
賀臻推開門,懷裡瞬間撲過來一股熟悉的味道。
喻沉身體顫抖著,緊緊摟著賀臻的腰。
“彆怕,我來了。”
賀臻克製著急促的呼吸,用力擁著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