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程兩人的家境確實好些,從他們兩人專門擺出來的屏風和床上的擺設就看得出來。而那位林師兄的擺設看著倒是跟他的差不多。不過為此就疏遠兩人,倒是沒有必要,這個擱在現在應該就是仇富吧,也有可能是個憤青小青年,何文靜猜測。

幾日相處下來,三人很快打成一片,何文靜並不排斥交友,更何況程、曹兩人目前看來也沒有什麼性格上的缺陷,而且有人對你散發善意總是好的。

在古代,結交同窗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甚至同一科考中的都能稱為同年呢。

期間他也向譚之問行了拜師禮,正式成了他的弟子。

而且譚之問還給他取了字,叫“退之”。

何文靜還記得當時的情形。

譚之問坐在上首,旁邊還有幾位師兄觀禮,他算是其中年齡最小的,他本來也真有些自得,他覺得自己算是連跳好幾級了,心中不免高興。

然後譚之問就在行完禮後給他取了這個字。

“文靜,今日老夫正式收你入門,為你取字“ 退之 ”你可知何意?”

何文靜想了一下,老實答道:“不知,請老師教誨。”

譚之問捋了捋胡子,慢悠悠的道:“人求言實,火求心虛,欲成大器,必先退之。望你謹記。”

何文靜心中一震,束手端正行了一禮:“弟子受教,必不敢忘。”

自己確實有點浮躁了,所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也不過就是憑借前世成人的定力,才能趕超同期學子。而且其中還是他付出的努力占了大頭,並不是他真的就天資聰穎,異於常人。

哪個朝代都不乏天才和資質上佳的讀書人,更有世家門閥累代宦仕,自己實在是井底之蛙了。

何文靜默念幾遍自己剛剛得的字,暗暗告誡自己需牢記字中之意。

拜完師何文靜就退下了,他的幾位師兄中,有兩人今年已經下過場了,不過落了榜,現在正是來找譚之問批講試題的。還有一個師兄已經考中了秀才,正在備考舉人,因此還專門寫了文章帶來,準備讓譚之問批改。

而譚之問也說等他入學之後,有不懂的再來問他不遲。

何文靜開始還不懂什麼意思,可是入學幾天之後就知道了。明心書院確實不愧是縣裡最好的民辦書院,書院裡的其他夫子雖然不像山長,是曾經考中過進士的致仕官員,可是也都是飽學之士。

之前潘秀才沒有解答清楚的地方,到了這裡之後,基本都能在教授學問的夫子那裡得到答案。所以,現在確實還不用去找譚之問。

倒是程、曹兩人聽說他拜到山長門下了,都有些羨慕,畢竟有個好老師以後科考肯定會順利很多。

“文靜,啊不對,退之,要是以後你學問大漲,我們來找你請教問題時,你可千萬彆藏著掖著啊。”程唯山攬著他的肩擠眉弄眼的威脅道。

“你可彆來寒磣我,我比你們還少讀幾年書呢,學問也沒有你們紮實,不然老師也不會給我取字“退之”,以後倒是我要跟兩位師兄好好請教才是,望兩位師兄不要嫌棄小弟駑鈍。”說罷還像模像樣的揖了一禮。

程、曹二人被他逗笑,三人嬉鬨一陣,這事便被拋諸了腦後,他們雖然羨慕是羨慕,不過說到底還是自己不行,否則他們也曾跟山長接觸過,怎麼沒被收入門下?到底還是自己稍遜一籌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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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年縣試已過,何文靜最快也要明年二月才能下場,到現在剛好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準備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好好準備一下來年的考試,特彆是他的薄弱環節,策問和作詩。

尤其是策問,這一項占的比重大,而且往往越到後麵,考得越深,越全麵。

他雖然有些巧思,可是基礎還是不夠紮實,像曹致遠,因為祖上有人做過官,雖然如今敗落了,靠祖產度日,可是底蘊還在,很多朝廷的事,他知道的就比普通人多,因此他的策問也是三人中最好的。

這個急是急不來的,何文現在的想法就是,自己先把寫策問的基本方法和行文要點記熟,然後再給譚之問批改,最好是將各方麵的都作上幾篇,提前練練手。

至於作詩,他現在的安排就是多讀多背,就算最後文采上升得不多,但是隻要有進步就行。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何文靜要想一鼓作氣考中秀才,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以去年為例,全縣參加科考的學子就有數百人,而且他們縣算是小縣,因此取中秀才的名額最終沒有超過二十人,隻取了十八名。

競爭可以說很激烈了。

畢竟就是他現在讀書的書院,他所在的甲班都不止二十人了。

因為班裡都是明年要下場的學子,教授學問的夫子也比較嚴厲,經常會點名學生回答問題,稍有懈怠的,往往就會被打的手心通紅。

不過何文靜本不是懈怠之人,而且夫子考的問題都有一定難度,倒是讓他有溫故知新之感。

例如,如果是背誦文章,考的就比較偏,要看的書比較多才能答得上來,這就無形中督促了學子們去讀書,去博文廣識。如果是問經義,則要求言之有物,能引用經典來佐證最好。

除此之外,令何文靜興奮的是,書院還會定期組織學子間的論辯。

何文靜第一次參加論辯時,是作為場下觀眾圍觀了整個過程。他覺得很像是現代的辯論賽,不過是群辯。

一般論辯的命題由山長給出,然後再交由書院的夫子主持,每月中旬舉行一次。

而參與的學子則是每班選出幾人,一群人在論辯時,對給出的某種理論或者主張或習俗,進行考察、探討,然後表明自己的觀點是什麼,再援引事例,引經據典來作證,並且要做到言之有物,不能泛泛而談。

除此之外,所說的話還要有邏輯性,經得起推敲,否則輕易就被人駁倒,或者說出來前言不搭後語,那就會被直接判罰扣分。而能夠援引經典,用詞文采斐然的,則會加分。

何文靜開始時是圍觀,並沒有資格上場,後來時日愈久,夫子覺得他學問紮實,慢慢就開始讓他上場參賽。

他很享受這個過程,因為隻要你能自圓其說,那麼就算你的觀點再荒謬,彆人駁不倒你,那麼你就是有理的,而且這個過程很鍛煉人的口才,又能將所學融會貫通。

何文靜覺得,要是以後自己入朝了,被人攻訐,需要當朝自辯的時候,他一定能不落下風,畢竟現在就有人說他鐵嘴鋼牙了。

不過他一點都不介意,這是誇他不是嗎?諸葛亮舌戰群儒多麼精彩,這都是要有急智才能做到的,口才本來就很重要,因此才有人說口誅筆伐。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太遠,對他來說,現在論辯的作用,主要還是體現在增強他寫策問的邏輯性上。

還有就是他能從中聽到其他學子的不同觀點,集百家之言。

有時候彆人的觀點雖然跟自己的相左,但也不一定就是錯的,甚至會給他提供一個新思路出來,讓他豁然開朗。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取字典故源於韓愈。另,中國古代男子是二十才會取字,這裡是作者特地提前給男主取了,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退之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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