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靜臉色未變,不過手心中卻是有冷汗冒出,跟這種不熟的高官搭配合作,在不完全清楚對方人品的情況下,出於謹慎,何文靜最終選擇了不與他爭功勞。如今看來,他確實是做對了,否則他現在可就說不清了。
“後來朕回宮後又想,你們將如此數量的菜蔬低價賣與商人,如此一來算是與百姓爭利,我問邢尚書此舉為何,卻沒想到他語焉不詳答不出來。”文宣帝搖搖頭,“朕十分生氣,到後麵他才說這是你的主意。”
何文靜在心裡歎口氣,沒想到這人見功勞變錯過就把他推出去頂缸,果然人心難測啊。
“回陛下,此舉確實是臣所提議,不過邢大人不知道的是,臣並非儘賣與國內商人,而是將絕大部分由海運賣出。”何文靜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這事邢洪釗並不知曉,他隻知何文靜吩咐了軍需官聯係商戶,卻不知分彆都是哪些人。
文宣帝聽他此言,眉頭這才稍微放鬆了些,隻不過他還是對這答案不甚滿意。
“朕想推行屯田製,是為了減輕百姓負擔,並不在於獲利多少,此次因為節氣不對無法耕種莊稼,如此行事算是權宜之計,隻以後萬不可再為。”
何文靜聽話聽音,立刻道:“臣也是這個意思,以後軍中所獲,發完餉銀之後若有結餘,則可令其儲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嗬嗬,你倒是乖覺 。”文宣帝輕笑一聲,後起身走到一株花草前,拿著剪子開始剪斜出的枝蔓,語氣漫不經心,“不過朕還聽說,最近你與工部侍郎周文正走得很近,且進士及第時就與晉王攀上了關係,不知可有此事?”
這是誰在打小報告?!
何文靜心中一驚,猜測這也許才是最開始文宣帝冷落他的原因,立刻道:“陛下聖明,臣最近因著要寫一書,關於水利方麵的問題需要請教周大人,因此隻好每日相詢。至於晉王殿下,當日臣一進園子,剛好碰到晉王殿下,殿下為人寬厚,便詢問了臣幾句,勉勵臣為國儘忠,卻不知怎的落在有心人眼裡,竟生出另一層意思來。”
“哦,真有此事?那不知你所寫之書為何?”文宣帝轉身看著他,並不太信。他不過一翰林院文官,有什麼問題還需要工部之人解答?
何文靜趕緊將自己正在寫河工書的事說出。隻要證實第一個謠言作假,那麼第二個便也很容易被懷疑是有心人中傷。
“臣寫到清淤及土方運輸時,因著確實未見過朝廷所用工具,故而才向周大人請教,陛下也可招周大人前來詢問,便知臣所言不假。”何文靜補充道。
文宣帝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片刻後才道:“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將你那還未寫完的書帶來與朕瞧瞧吧。”說完便讓內侍領他出去了。
何文靜走出內殿大門,也覺得自己頭上隱有汗意。官場果然人心難測,前一瞬還相處愉快,為著同一事齊心協力,下一瞬就能把你推出去頂缸。甚至還怕他這缸頂不下來,另外再給他插上兩刀。
經此一事,何文靜也算長了些見識了,看來以後不管做什麼事都不能輕信他人,而且最好留下證據,免得自己被人潑臟水時解釋不清。
這次他算是躲過了一劫,等明日他把自己寫了一大半的書交給文宣帝,那麼不管是誰去向皇帝告的狀,最後都隻能得到了進讒言的印象,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隻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文宣帝對於商貿一事還是比較抵觸,此事還是得慢慢來。
何文靜看看前麵巍峨綿延的宮牆,目光沉靜,沒關係,事情總要一步一步推進,現在屯田製若無意外基本算是定下來了,至於其他,以後再慢慢圖謀改變吧。
第二日,何文靜怕像頭天一樣差點遲到,因此特地起得更早了些。卻沒想到,今日眾人又恢複了以往常態,與他含笑打招呼的人又變少了。
何文靜輕笑,覺得眾人消息都挺靈通的,想必他們是知道昨日他君前奏對後卻沒得到任何賞賜吧。
不獎本身就表明了皇帝的態度。相當於他出差一次,什麼功勞苦勞都沒有,所以眾人都覺得是他惹了皇帝不快,這大紅人的帽子看來還是戴得不太穩。
何文靜倒未覺得受傷,隻覺路上清靜了許多,暗暗希望以後眾人也能保持這個態度,因為他真的不想再起這麼早了啊!
第二日,等將自己那缺了一門的書交上去後,何文靜便回翰林院上值去了。他此次借調兵部,回來後陛下並未獎賞一事,翰林院中也已是人儘皆知。與他交好的人便安慰他,功勞陛下都記在心中呢,而另還有一些人則暗暗嘲笑,看把你能的,現在不還是白跑一趟?
何文靜不去管其他人怎麼想,隻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卻沒想到還未等到散值,又有內侍往翰林院傳旨,說何文靜所著河工一書陛下甚為看重,準他往工部借閱資料,等書完成後,再交由翰林院校準刊印。
此話一出,眾人皆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