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台機器發出警報聲沒多久,各個指示燈就熄滅了,運轉的隆隆聲也停止——它被乾掉了。飛廉立刻向著另一台跑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SERA要擺放兩台粒子發射機,是因為他們需要兩枚粒子在中間的模擬空腔裡對撞,然後散逸出能量和光量子,而其中的光量子被捕獲後才能用於量子計算機混沌的運轉。
這一切都發生在肉眼和顯微鏡都根本無法觀測的維度上。
救人心切的飛廉並不知道,有一枚找不到歸宿的粒子就這樣轟擊出來,然後以真空光速沒入了他的手背。
那一瞬間,微妙的藍光在空腔中迸發。
周圍的一切都好像凝滯住了,飛廉愕然地低頭看去,見到從自己的左手手背開始,肌膚正在一寸寸變得透明,裡麵藍色的血管猶如樹的枝葉一般蔓延。
緊跟著,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分解,從四肢的末端開始,化為塵埃向著虛空中飄散。
他失去了意識。
……
飛廉又在實驗室裡醒過來,他發現自己不著寸縷,手上的槍也已經不見了。
周圍的景物依稀如初,明明被他破壞掉的粒子對撞機還好端端地在那裡運行著,頭頂高懸著“注意輻射”的牌子。
飛廉茫然站起身,看自己的雙手,又走了兩步,並沒有什麼異狀,剛才的一切仿佛都隻是夢境一樣。
他隻好扯下桌布圍在身上,打開門去,就隻見門口散落了一地衣服——正是他之前所穿著的。
飛廉一頭霧水,但先將衣服撿了起來穿上,接著就快速向著機房跑去了,他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先生怎麼樣了?
他跑到機房外,就看見機房門外竟然站著羲和和衣影兩個人。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後麵站了個飛廉,而衣影這時候開口說:“這台機器,每秒鐘花多少錢啊?”
羲和道:“幾萬吧。”
衣影點點頭,又問:“怕斷電嗎?”
羲和說:“有備用電路的,就算SERA整個停電,隻要不超過三天,混沌就能繼續保持運行。”
……
——這個對話,分明是他曾經完完整整聽過了一遍的!為什麼他們兩人又在重複?
門口的飛廉,霎時震撼難言。
這時,衣影突然閃身進了機房,還將門關上了,又一次地找到了一把電線鉗,準備威脅混沌現身。
飛廉腦中警鈴大作,再也顧不上搞明白狀況了,衝上前喊道:“先生!你快出來!裡麵很危險!”
羲和愕然地看著他:“飛廉,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而裡麵的衣影道:“風太大,我聽不見啊——”
飛廉恨恨地捶了一下門:“你有本事先給我出來!裡麵有毒氣,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的小命給皮沒了?!”
衣影看了一眼飛廉,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藍色圈環,說:“真相就在眼前了啊,飛廉,你應該了解我。就算是死,我也得先看見混沌再說。”
他就在一扇門裡麵,但飛廉無可奈何。
衣影想要得到的是追尋了七年的真相,而那個真相隻有量子態的混沌能完全了解,當時的飛廉並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就和曾經經曆過的一模一樣,羲和暫時離開了。
飛廉卻固執地留在外麵,他聽到了衣影和混沌的交談。
混沌說:衣影打開了秘術規則的門,自己成為了二十八萬五千個秘術的載體,讓這個現實的宇宙被不斷地侵蝕。衣影對混沌下達了命令,要阻止秘術繼續擴散出去,然後還封存了自己的記憶。
然後,混沌決定殺死同為秘術師的衣影。
飛廉好像變成了一座雕塑,呆呆地站在門外,感到動彈不得。
在最後的二十秒裡,衣影也不需要再用通訊器了,他回過頭與飛廉遙遙地對望。
突然,衣影笑了一下,說:“還記得我問過你,假如一列火車開過來,一條軌道上站著我,另一條軌道上站著十個無辜的小孩,你會選擇撞死誰嗎?”
飛廉怔怔地說:“我說,我不相信你會站在軌道上……”
衣影擠了一下眼睛:“都怪那條軌道出生在我腳底下。”
說完,他又笑了,然後慢慢地癱倒了下去。
飛廉毫無理由地相信著這個男人,也知道隻要他願意,他不會死在這樣一個荒謬的劇本下。
但是衣影還是死了,因為他有必須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