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十九世紀，平民女性幾乎沒什麼政治話語權。
如果卡洛琳小姐是位年輕的男性，負責教育高裡奧先生的兩位兒子，那走進自由黨人的書店，多少會引起旁人議論非議，說幾句不是。嚴重些也許會影響到高裡奧先生遠在巴黎的生意——賣麵粉的是個自由黨人？那貴族們完全可以換一家去買。
可現在，三位女士走進書店，哪怕黛菲娜篤定卡洛琳小姐引用過盧梭的作品，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這反而成了某種程度上的“自由”，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那好，”黛菲娜點頭，“書店裡賣不賣雜誌呀？”
“我們可以去看看，”卡洛琳小姐溫言道，“也可以為安娜絲黛西小姐搜羅新的時尚畫卡。”
瞧著卡洛琳小姐平靜且親切的麵容，黛菲娜揚起淺淺的笑容。
她是真的喜歡父親請的這位家庭教師。首先她有自己的政治立場，這在當下的女性當中相當罕見；其次也是最為可貴的是，卡洛琳小姐並不用自己的政治立場去影響她的兩位學生。
這什麼自由黨、保王黨，還是黛菲娜因為《紅與黑》的意外“出現”，她想確認一下具體的曆史年代背景，主動向卡洛琳小姐詢問，對方才簡略地介紹了幾句。
而對於教導安娜絲黛西呢，當姐姐的喜歡漂亮衣服，喜歡浪漫，卡洛琳小姐也樂得從這方麵下手，去提點安娜絲黛西故事中哪些浪漫是真的，哪些又不符合實際。
彆看卡洛琳小姐年紀輕輕，卻懂得因材施教，哪怕黛菲娜和她相處時間不長，也覺得父親是真撿到寶啦。
“哎呀，菲娜、卡洛琳小姐，你們實在是太慢了！”
她們聊天期間，耐不住性子的安娜絲黛西已經跑了一圈又跑了回來：“前麵的河邊有好多水鳥，我在巴黎都沒見過。”
“我們在聊去買時尚畫卡呢，”黛菲娜說，“娜西要不要一起？”
“去城裡？明天再說嘛，菲娜快來看水鳥！”
說完安娜絲黛西又拎著裙擺跑開了。
卡洛琳小姐忍俊不禁：“慢一點，安娜絲黛西小姐，你跑得再快，也趕不上飛鳥的！”
安娜絲黛西遙遙喊：“我可以，再跑快一些，我就能飛起來啦！”
聽到這話，黛菲娜也跟著咯咯笑出聲來。
原本她們的散步計劃，是走到公共散步道的儘頭便折返回宅子。但卡洛琳小姐見安娜絲黛西勁頭十足，黛菲娜也難得精神無比，難得決定將下午的課業放一放，讓兩位小姐玩個痛快。
她們就這麼一路順著河邊行走，一直來到了鋸木廠的範疇。
安娜絲黛西終於如願以償，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水車了。
十一歲的長姐遠遠望見水車時恨不得兩眼發光，要不是卡洛琳小姐眼明手快，先行一步牽住了安娜絲黛西，她非得像隻小火箭一樣飛過去不可。
“慢一點，”卡洛琳小姐叮囑道，“鋸木廠是有主人的，我們貿然到訪，得先和人說——”
卡洛琳小姐接下來的話，被一聲粗魯的咒罵打斷。
站在她們的位置上，剛好能看到鋸木廠內，一名魁梧粗獷的中年木匠拖著一名年歲不大的男孩走了出來。
男孩不停地掙紮，卻沒什麼用處，黛菲娜看到他懷裡死死護著一本書。
“我怎麼就生出一個吃白飯的混賬東西？！”
他粗聲粗氣地把男孩撂倒在地，男孩踉踉蹌蹌爬了起來，木匠又是一巴掌：“讓你看鋸子，你在乾什麼？看這種混賬書，就不能跟你兩個哥哥學學？”
這一巴掌把男孩打的鼻血橫流。
“看看看，看書能當飯吃不行？！真是廢物！”
木匠一把奪過男孩手中的書，丟到了河裡。
安娜絲黛西和黛菲娜同時震驚地瞪大眼。
這……
兩名姑娘可從來沒見過這樣打孩子的場景？！黛菲娜被木匠野蠻的行為驚到呆愣在原地，安娜絲黛西則眉心一擰，立刻打算衝上去救人了。
幸好卡洛琳小姐已經牽住了安娜絲黛西。
“彆過去，”她柔聲道，“這不是我們該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