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邊有黏膩的汗意,她隨意地抹了一把,睜開眼睛,上午的陽光穿透紗簾,在房間裡灑下了滿室的熱烈。
好熱。
溫笙翻身坐起,睡眼惺忪地望著空中的某一個點。
房間外有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音傳進來——
“來來,一個裝這屋,一個裝我孫女那屋。慢點放,慢點放。”
是奶奶。
她在乾嘛?
溫笙醒過神來,穿上拖鞋走出房間。
客廳裡,幾個穿著灰色工服的工人正抬著兩個大紙箱,溫奶奶站在她門前,指揮著他們把紙箱分彆往兩個房間裡送。
溫笙愣住了:“奶奶,你這是?”
溫奶奶聞聲回頭,“笙笙醒啦,被吵醒的吧?那乾脆一會兒再睡。你看,奶奶給你買的空調。這破天太熱,一會兒裝上就涼快了。”
“空調啊。”溫笙剛開口,大門邊又傳來另一道聲音——
“溫奶奶,您這菜我還是給您放門口了,您一會兒記著拎進去啊,彆又像上次似的忘了拿。”
溫笙聞聲,猛然一怔。
周馭頭上還包著紗布,昨晚的T恤也沒換。
對上溫笙詫異的眼,他臉上的表情一有瞬間的停頓。
昨晚昏暗的記憶忽然降臨。
他直起腰,咧嘴,無聲地笑:嗨。
怎麼是他?
溫笙皺眉。一時無從分辨他出現在這裡是有意還是無意。
難道他昨天跟著她上樓了?
溫奶奶這時循著聲音轉向房門口,熱絡道:“謝謝你啊小周,你進來喝口水吧。”
小周?
周馭看一眼溫笙眼中的警惕,黑眸微眯。“好啊。”
“笙笙,快去給小周倒杯水來。”周馭堂而皇之地進了門來,溫奶奶推著溫笙到廚房去拿水。
冰箱門開,冷氣撲麵而來。
溫笙頭腦發蒙。
她探出腦袋,透過冰箱後的玻璃窗望向客廳。
周馭正在那兒和溫奶奶說話。
他仍穿著昨天晚上那件灰白色的T恤,後領處的血跡在他動作時若隱若現。
他很高,清瘦的肩膀在和溫奶奶講話時微微佝僂著,遷就著她的高度。
他是真的沒處可去嗎?
送空調來的人開始進房間安裝,電鑽的聲音很吵。有灰塵在屋子裡揚起。
溫奶奶想做監工,但周馭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老人家耳朵不好,他很體貼地彎腰,湊近她耳邊說了什麼。
溫笙沒聽清。
溫奶奶對他點點頭,笑著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很熟悉親昵的模樣。
奶奶認識他麼?
說完話,周馭直起身子,又對那幾個忙碌的工人說了什麼。
看樣子奶奶是把監工的權利交給了他。
溫笙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昨晚昏睡的時候那麼虛弱,現在卻半點不見狼狽。明明穿著染血的T恤,頭上還纏著紗布,但他好似一點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他在人前所展示出的那種近乎坦然的姿態,近乎狂妄。
大約是察覺到了溫笙的視線,周馭忽然轉頭。
溫笙心頭一跳。飛快地垂下眼,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水,回身在櫥櫃下麵找杯子。
周馭看著她轉身假裝忙碌。
他勾唇,笑了。
溫笙剛起床,沒來得及梳理頭發,白色的無袖睡裙,裙邊有些褶皺。領口和袖口處有寬大輕飄的荷葉邊,襯得她嫩藕似的手臂愈發纖細。
客廳裡的電鑽聲音很吵,完全掩蓋了周馭的腳步。
他單手插兜,沒骨頭似的倚著梳理台,近距離地看著溫笙倒水。
溫笙沒察覺,端著水杯轉身時猝不及防看見周馭,她嚇了一跳。“你……”
周馭眼眸彎起,額前的發絲遮住了染血的紗布,淩亂地搭在眉眼之上,卻無損他那雙黑眸裡釋出的媚態:“原來你是溫奶奶的孫女,好巧。”
他語氣熟絡,溫笙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點了點頭把水杯遞過去,口吻有些生硬:“喝水。”
周馭也不客氣,接過來一口飲儘。意猶未儘似的,抬手,拇指勾掉唇邊的水珠。“有吃的麼。”
溫笙沒聽清,“什麼?”
“我說,我餓了。”周馭上前兩步,清瘦的肩膀垮下來,靠近溫笙,“有沒有吃的。”
溫笙在他靠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周遭暗下來的光線讓她有些慌亂地垂眼。
一串刻在鎖骨下方的暗青色藏文在此時躍入眼簾。
暴雨中那一片消瘦的鎖骨,那一雙薄涼的眼,忽而從記憶中竄出。
溫笙抬眼,然後呆住。
眼前的人賦予了那個畫麵一個清晰的影像。
是他。
周馭沒發覺溫笙眼神的轉變,他忽而皺了眉頭,痛楚一絲絲爬上他的眉眼。
他捂住左肩,黑眸眯起,忍著疼痛的哼笑略顯黯啞,“溫奶奶手勁兒真不像個七十歲的老太太。”
溫笙見狀,立刻想起剛才溫奶奶拍他的那一下,肯定是碰到他的傷口了。“你沒事吧?我幫你看看。”
溫笙發誓,她隻是想看看他的傷怎麼樣了。
但伸手過去的時候,她卻看見了周馭眼中狹促的笑意。
她一怔。
手腕被人握住。
周馭那雙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的黑眸就在她一抬眼的位置。
“想乾嘛。”
“……我、我幫你看看傷。”
“怎麼看。”
“……?”
周馭的掌心裡,溫笙手腕纖細。
拇指不自覺地在她手腕外側劃了一下,柔軟的肌膚細膩得不可思議。
他眯起眼睛:“我傷在肩後,你想讓我在這兒脫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小周:看我持續給大家表現啥叫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