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裡連聲道謝,她在路邊攔了車就往派出所趕。
溫世禮第一條微信這時進來。
溫笙看過,正要回複,第二條又進來了。
【不要告訴我,你想多陪伴你奶奶。我要的是合理的,正當的,有價值的理由。】
溫笙看完前半句已經不想再繼續看下去,後半句裡的合理、正當、有價值這樣的字眼卻仍然抓住了她的眼球。
不可否認,溫世禮是一個很成功的商人。
也許在他們這樣的商人眼裡,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先衡量一下所謂的合理,正當,還有價值。
溫笙覺得很無力。
她現在不想和溫世禮爭辯任何事情,她很清楚她根本改變不了他的價值觀念,她隻能選擇不理。
她關掉手機,一心一意隻想趕快到溫奶奶身邊。
等她趕到,真切地看見溫奶奶正中氣十足地在和民警談論從前的教育方式和現在的教育方式優劣勢時,溫笙的心才徹底落回肚子裡。
“奶奶!”
溫笙奔到溫奶奶身邊,握著她的手將她上下好一番打量,“奶奶,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啊?”
“哎呀,笙笙!”溫奶奶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你放心,奶奶沒事。讓你擔心了,真是對不起呀。”
“奶奶。”溫笙皺眉,“您彆說這樣的話。”
一旁的民警見狀問:“你就是老人孫女吧?”
民警簡單和溫笙講了一下事情經過,和之前在電話說的差不多內容。不過現在多了一個視頻證據,證明溫奶奶是恰巧路過,並不是蓄意碰瓷,事情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電瓶車車主起步時的不小心。
“老人家沒有受傷,又很開明大度,對方道過歉之後,她自己簽了協調書,對方就先離開了。”
“走了?”溫笙皺眉。
溫奶奶挽著她的胳膊解釋:“是我讓他們走的,反正奶奶沒事兒,人家道歉得也很誠懇,算了算了。”
溫笙來的路上還在想要怎麼和對方辯論一下對錯和尊老愛幼,但既然溫奶奶讓他走了,她也沒什麼好說。
總歸隻要溫奶奶人沒事就好。
在溫笙來之前,溫奶奶自己就已經把手續辦好了,現在可以直接離開。
溫笙扶著老太太對民警道謝,剛走到大門口,溫奶奶突然又將她拉住。
“我剛剛好像在裡邊聽見小周的聲音了。”
“小周?”
周馭?
“是啊。不知道他怎麼也進來了。”溫奶奶附在溫笙耳邊小聲說:“你去打聽打聽,要是咱們能幫,就幫幫他。”
溫笙一怔。
她回頭看一眼冷清的辦事大廳,心已然飛到了周馭的名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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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馭那天和姓肖的見麵,外人都傳那場麵簡直就是腥風血雨。
周馭雖然年輕,看起來隻是個學校的扛把子小屁孩,但沒想到到了肖總那,連肖總都要讓他三分。
他們見麵,眾人都以為是因為上次覃涯被打那事兒,實際並不然。
肖總似乎想和他談什麼合作,結果不知道怎麼觸了周馭的黴頭,1918的包間裡被砸的亂七八糟,全是周馭自己動的手。
肖總曉得說錯話,還派人去跟他道歉。可誰知,周馭把那人摁在路邊,差點沒被過路的汽車給軋死。
拘留室裡,周馭和徐川兩人坐在一塊兒。
身下的長板凳又冷又硬,坐了一天一夜,徐川這會兒是腰酸背痛。他時不時扭來扭去的,沒個消停。
他旁邊,周馭仰靠著牆壁,正閉著眼睛假寐。
而他們對麵,覃涯靠牆縮著。他抱著膝蓋,腦袋低得很下,隻一雙眼睛露在外邊,陰鷙的目光如毒蛇一樣黏在周馭身上。
從昨天淩晨三人一同被押進這個拘留室開始,覃涯就一直保持這樣的姿態,一動沒動。
雖然他沒盯著徐川,但被他的眼神波及到,徐川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想著去嚇唬嚇唬他,但身邊的周馭都沒動靜,他也不好輕舉妄動。免得顯得他好像很膽小似的。
安靜了一整個晚上。
到了下午,拘留室外的走廊開始有人走動,但沒人往這邊過來。
趙邦真夠可以的。
周馭在心頭冷笑。
明明人就在S市,他不信他不知道他進了局子。
竟然現在都還沒露麵,什麼意思?想讓他吃吃苦頭?讓他曉得曉得,如果沒有周家,他早就應該在這種地方爛掉了?
嗬。
真是可笑。
溫笙在拘留室的走廊門口登了記。
門邊的民警看了眼她的證件,打量她時的眼神讓她不太舒服。
“跟我來。”
這個派出所算是這片區裡比較大的了,拘留室這裡的走廊長長一條,看不到儘頭似的。
這裡似乎沒有窗戶,陽光照不進來。
縱然外間陽光熱烈,這裡卻仍然是冷清陰森。
從進門起第三個房間,就是周馭所在的拘留室。
溫笙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還穿著那天來找她時的衣服,緊閉的眼角微微向下,額發在他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很淡。
看起來有些狼狽。
民警用鑰匙在鐵欄上打了兩下,哐當哐當的響聲在寂靜的走廊裡回蕩,非常刺耳。
“誰是周馭?”
突然出現的人聲,讓房間裡三個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
溫笙有些意外,竟然連徐川也在。
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
那個人的眼神好可怕。
溫笙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周馭看見溫笙,黑眸裡的濃霧驀然散去。“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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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馭是以尋釁滋事的緣由被關進來的,沒有造成更多的人員和財務損害,就算不交保釋金,拘留4時後,派出所自然會放人。
現在已經有36個小時了。
會客室裡,民警漫不經心地交代:“隻有五分鐘,有話快說。這裡有監控,彆搞小動作。”
溫笙謹慎地對民警說了謝謝。
頭頂的白熾燈一直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狹窄的空間有些逼仄。
圓桌對麵,周馭皺緊的眉頭沒有鬆開,身上有很重的煙草味道一直飄散。
老實說,如果不是因為周馭在這樣的地方,溫笙還隻在電視劇裡見過這樣的場麵。
這種新鮮的體驗感,感覺一般。
溫笙平靜地告訴了他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緣由,一聽是老太太出了事,周馭眉頭皺得更緊。“奶奶怎麼樣?”
溫笙對上他憂心的眼,頓了頓,輕聲說沒事。“她現在就在外麵。如果不是她說在這聽見了你的聲音,我還不知道你在這裡。你跟誰吵架了?”
周馭不說話。
溫笙又問:“這次,是因為什麼事情?”
剛才在前麵查詢的時候,民警已經告訴了她。
街頭尋釁滋事,所幸沒有人受傷,除了無辜被牽連砸碎了玻璃的便利店老板,彆的再沒什麼損失了。
周馭不知道她都知道些什麼,淡淡靠向椅背,“小事。”
他雲淡風輕的態度好像這件事確實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似乎忘了,他正因為一件小事坐在派出所裡。
溫笙不明白,“你難道一點都不把自己的人生當回事嗎?”
回憶遇到他以來的這幾個月,他每次不是在受傷,就是在打架受傷的路上。他難道就沒有彆的事情可以做嗎?
溫奶奶總說他是好孩子,溫笙並不懷疑,但如果他這樣不在意自己的人生,他遲早會從好孩子變成令人惋惜的好孩子。
溫笙從來沒有對誰嚴厲的說過話,但現在她忍不住皺了眉對周馭道:“周馭,如果打架進拘留室是小事,那麼在你看來什麼才是大事?”
溫笙以為周馭至少會給她一個解釋,說明一下緣由,但他隻是望著她。
“你是來教訓我的?”周馭傾身,雙肘撐在桌麵上。看清她眼中淡薄的怒意,他黑色的眸子竟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真的生氣。”
溫笙皺眉。
“你不要這樣,我是認真在跟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先停一停吧。”周馭打斷了她,他向後仰靠著椅背,無遮無攔地伸了個懶腰。溫笙看見他衣擺下的腰腹上,有很明顯的青紫。
是新傷。
“我兩天沒合眼,現在有點累。我不想聽教訓,如果你想教訓我,等我出去,再把你家的地板借我睡一晚。”周馭眨眨眼,“到時候,你想怎麼教訓我都可以。”
溫笙目瞪口呆
他應該看出來她在生氣吧?他怎麼能在她生氣了的情況下還這樣嬉皮笑臉?
這時,守在門外的民警突然進來。
“周馭,有人來保釋你。”
“保釋?”周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
大概是趙邦來了。
民警進來壓著周馭起身,溫笙也跟著站起。
那個民警膀大腰圓,周馭雖然個頭比他高,但胳膊趕不上人家一半粗細。
溫笙隻是看他壓著周馭的動作,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周馭大約猜到溫笙在想什麼,他直起佝僂的肩背,眉眼一彎,對溫笙道:“先帶奶奶回去,我再打給你。”
溫笙還想說什麼,周馭卻已經被帶出了門去。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他小聲說:“彆擔心,我沒事。”
“周馭……”
-
從派出所出來,溫笙和溫奶奶一道回家。
路上,溫奶奶問了周馭會出現在這裡的緣由,溫笙不想撒謊,但也不想讓她擔心,隻說是因為一點小事。
小事。
這兩個字一出口,溫笙頓時覺得好熟悉。
周馭這樣說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因為不想讓她擔心?
溫奶奶歎息了兩聲,沒多說什麼。
回到家,溫奶奶洗了澡,簡單吃了點麵條就回房休息了。
她今天也很累了。
安頓好了溫奶奶,溫笙心裡仍然記掛著周馭。
不知道來保釋他的人是誰。
她當時應該留下問一問的。
溫笙上網查了一下保釋的程序需要多久,大部分都回答很快。
可她回來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周馭還沒有打來。
她有些擔心。
不知道方妍曉不曉得這個事情,如果周馭能夠保釋的話,他應該會把徐川一起帶出來。
徐川會不會已經給方妍打過電話了?
溫笙本來想問,但轉念又一想,如果方妍不知道這件事,那她這時候打過去,豈不是讓方妍也跟著擔心嗎?
那…直接打電話給周馭?
溫笙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心情,她拿著電話,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打給誰才好。
窗台上的雛菊依然嬌俏。
那天周馭身上淡淡的薄荷煙草的味道好像還在房間裡。
溫笙到現在還是不確定自己心裡對他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
她沒喜歡過彆人,也不知道喜歡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可從初見周馭那一晚開始,她好像就一直在為他擔心,為他緊張,為他憂慮。
如果喜歡是為一個人心動,那周馭無疑是讓她心動得最厲害的那一個。
有太多混亂的思緒在腦子裡亂轉,眼前的雛菊每一朵都好像被刻上了周馭的名字,隻要溫笙的視線望過去,它們就在她眼前不緊不慢地妖嬈跳動。
周馭周馭周馭。
他為什麼這麼不讓她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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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笙決定去找他。
溫奶奶在睡覺,她沒有吵醒她。
自己拿了背包,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
已經八點多了,小巷裡的路燈已經全都亮起。
溫笙行色匆匆,沒發覺今日小巷裡的空間格外狹窄。
沈斯坐在車裡,意外地看見了溫笙。
他搖下車窗,“溫……”正要喊她,但溫笙卻好像壓根沒發覺他在這裡,隻低著頭,腳步急切。
沈斯一怔,莫非出了什麼事?
溫笙正在想,她不知道周馭的住處,也不知道他平時都會去些什麼地方,想給他打電話,但又想到也許他的手機還在派出所裡沒拿出來呢?
算了,還是先去一趟派出所。
至少能確定周馭現在是不是在外麵。
巷口的燈壞了,從拐角的一段再往前都是漆黑的一片。
溫笙低著頭走路,壓根沒注意停在她麵前黑暗裡的人影。
她滿腦子都是周馭。
剛剛拐彎,溫笙的半邊身體邁進了黑暗,身後忽然伸來一隻手——陌生的大手抓住了溫笙的手腕,溫笙大驚。
她嚇了一跳,正要回頭尖叫,黑暗裡卻又突然有一道灼熱的身體貼了上來。
鼻尖有熟悉的煙味飄過,周馭鎖骨下的那段紋身在光影交錯間從溫笙的眼下滑過。
溫笙猛然一怔,抓著她的人這時驀然鬆開了手。
溫笙腰間又突然橫出一股力道。
她猝不及防貼住了周馭的側肩,他陰冷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兩次。”
“你讓我很不爽。”
溫笙失措抬眼,周馭的側臉被打上極重的陰影,那冷漠至極的模樣讓她不受控製地瑟縮了一下。“周、周馭……”
沈斯對黑暗裡突然衝出來的人毫無防備,等他看清周馭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扼住喉管抵在了身後的磚牆之上。
周馭手下沒有留情,失控的力道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
他漆黑的眼眸裡映著沈斯的臉,這個人從頭到腳,每一件都價值不菲,每一件都讓周馭覺得惡心。
他不斷收緊五指,沈斯的臉色很快開始變得脹紅。
那樣可怕的臉色印在周馭眼裡,卻成了讓他興奮起來的最佳刺激。
溫笙被周馭抱在懷裡,她曉得他是在保護她,可他逐漸失控的眼神讓她害怕。
那晚在小樹林裡的血腥夜色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她好怕周馭再變成那樣。
“周馭!”溫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周馭的手臂,試圖將他從失控的狀態裡拉扯出來。她一遍遍叫周馭的名字:“周馭、周馭!”
沈斯被周馭控製,幾乎不能呼吸。
他向溫笙投去求救的眼神,但溫笙此時眼裡好像隻有周馭。
他奮力發出聲音:“溫、溫笙…溫笙小姐……”
溫笙被他的聲音驚醒,終於發現沈斯的狀況不容樂觀。
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周馭清醒,隻能咬緊牙關,去抱扯他鉗住沈斯的手臂。“周馭!你快放手!”
……
周馭恢複理智的時候,溫笙正在沈斯的車前和他道歉。
不知道她對沈斯說了什麼,沈斯望過來的眼神有些陰沉。
周馭倚著電線杆,沒骨頭似的站姿沒有因為他的目光而有任何改變。
沈斯收回視線,已經恢複溫潤的臉上一片嚴肅緊繃。“溫笙小姐,你確定我們不用報警嗎?我看那個人,並不像是個正常人。”
溫笙今天已經進過一次派出所了,她不想再進第二次。
現在要跟沈斯解釋周馭的身份實在說來話長,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咬咬唇,她隻能用溫奶奶的話告訴沈斯:“請你相信我,他是好人。”
從溫笙堅持不讓他報警,還有她剛才和那個人親密的姿態看,沈斯大概了解了她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你是因為那個人,才不和溫總去瑞士的嗎?”
溫笙一怔,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她搖頭否認:“當然不是。”
沈斯奉命留在這裡跟進項目,等項目結束,帶著溫笙離開,也是命令裡的一部分。
他再度望向周馭,半晌,才收回視線。
“如果你同意,改天我想和你談一談。”
……
白色的路虎要在小巷裡掉頭並不容易,沈斯上了車,車子直接便順著巷子開了出去。
直到車尾燈消失在這一方狹窄的天地,溫笙才長舒一口氣。
轉身,電線杆旁的周馭半分未動。
看見他陰沉沉的眼,溫笙不由地又歎了一口氣。
她朝周馭走過去。
周馭望著她過來,終於站直了身體。
“說完了?”
“嗯。”
溫笙看見他眼下淡淡的青影,被他蒼白的臉色一襯,愈發憔悴。
周馭從趙邦那裡出來後直奔到這,他想見她,隻想見她。
但沒想到這裡並不隻有她一個。
剛才她和沈斯說話的時候,兩個人的身影被路燈拖到地上,重疊成了一體。
那樣的畫麵讓他覺得不爽,很不爽。
“你很累了吧?”溫笙軟聲說:“我們先上去吧。”
今晚不用周馭自己開口,她就會收留他過夜。
他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有多令人擔心。
溫笙話落,周馭卻不動。
“周馭?”她試探地叫他。沒反應。
伸出手去拍他手臂,指尖才剛一碰到他的皮膚,眼前的光線便一陣天旋地轉。
手腕上的沉重感連同失重感一道出現,背後猛然一痛。
溫笙被抵在了身後的電線杆上。
“周馭、唔!”
下一秒,周馭灼熱的體溫混合著略顯粗重的呼吸一道壓了過來。
涼薄的唇在溫笙唇上輾轉,牙齒磕碰出的痛感抵消了溫笙唇上的甜蜜,兩人唇齒間溢出的破碎言語讓這方昏暗的天地充滿了猩紅的曖昧。
“唔、唔!”
周馭聲聲輕緩。
“笙笙。”
“我說過,你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小周今天又可憐又可恨,他竟然強吻!哼!
本章留言都有紅包領的哈~快來誇一誇勤奮的我~(或者笙笙和小周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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