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馭沒睡他的地鋪。
他抱著溫笙,和她一起蜷縮在她的小床上。
溫笙後背貼著他的胸膛,她身體蜷縮的曲線和他完全貼合,他的心跳規則有力地敲打著她的脊背。
一下,一下。
周馭情動未止,但他沒再如那般肆意的在溫笙身上掠奪。
他輕啄著溫笙後頸,唇齒依戀地在她肌膚上來回遊弋,偶爾忍不住露出牙齒,或輕或重地在她頸側留下點點曖昧的痛癢。
她身上軟得讓他不由地想要將她就這樣擁在懷裡折斷。
他還是問她那個問題。
“你為什麼來找我。”
溫笙不敢說話。心跳得太快了,她怕一說話就會露出異樣。
身後人的耳鬢廝磨讓她整個人都還沉浸在一種及其縹緲的虛幻裡,神智飄向了不知名的半空,她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周馭嗅著她發間的馨香,半睜半閉的眼角流露出的溫存迷醉,偶有清醒的暗芒閃過。他咬住溫笙的耳垂,潮熱的吐息讓懷裡的人忍不住顫栗。“你為什麼能找到我。”
他藏匿在那樣的地方,和他之前所去的位置都沒有聯係的位置。
她為什麼能找到他。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心意相通這回事情嗎。
還是說,隻是碰巧。
周馭更願意相信後者。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
“笙笙,你愛我嗎?”
他的問句被又熱又濕潤的吻所包裹,變得不像一個問句,而是一個誘*惑。
周馭誘著溫笙說出那個答案,那個能將他所有防備都擊碎的答案。
其實他知道她的回答,在她答應和他一起走的時候他就知道。
可他有些抗拒,有些提防,有些不敢置信。
他很清楚,一旦溫笙說出那個字來,他所有的一切都將被顛覆。
身心都將歸屬於另一個人。他將不再隻有他自己。
周馭的手掌托在溫笙腦後,他迫使她回過頭來,她臉上的潮濕被他綿軟的親吻儘數吞進腹中。
她顫抖的唇像最甜蜜的毒藥。他隻咬了一口,就再也無法停止。
幾不可聞的喘息在彼此的唇齒之間來回傳渡,房間裡有夜風吹來的淡淡清涼,卻吹不散他們相擁時的心跳。
朦朧的天光躍進窗台,淺淺的灰色光線一點點將房間裡的黑暗驅逐。
周馭抱著溫笙,他閉著眼睛,長臂攏著她的腰肢,讓她用力地靠近自己,大手撫著溫笙的臉頰,像在愛撫一件珍貴的寶物。
他們彼此相對,溫笙眼角還有淚光在閃。周馭吻著她的額發,迷戀不能自拔。
天要亮了。
晨光變成了淡淡的金色,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撒上了一層淡薄的金粉,閃閃發光著將床上相擁的兩個人籠罩。
他們發著光。
這是黑夜之後,第一道光。
-
趙邦和周馭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
他沒說地點,隻是時間一到,溫笙家的巷子外便停了三輛車牌連號的黑色奔馳。
溫笙出門去接溫奶奶了,他們的旅遊大巴停在居委會門口,在巷子另一邊。
四點五十九分。
趙邦接到M城打來的電話。
那頭有道略顯蒼老的男聲在問:“人來了嗎。”
趙邦正對巷口,望見出現在牆下陰影裡的那道身影,他麵色冷肅,簡短地對電話裡回複了兩個字。“來了。”
掛了電話,周馭走出巷口。
正好五點。
趙邦端出一張沒什麼溫度的笑臉迎過去,“少爺。”
周馭插著口袋,因為身高的關係,他總是習慣性地垮下肩膀。他剛從溫笙家裡出來,身上穿的還是她上次隨手在便利店裡給他買的家居服。
鬆鬆垮垮的黑色,不成樣子。
趙邦比他矮,周馭看他的時候視線是向下的,眼皮微微耷拉著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沒精神。
他額前的發稍微長了些,搭在額前,遮住了他黑沉沉的眼。
對比麵前的趙邦一身西裝筆挺,周馭的鬆垮懶散完全不像是周家的人應有的模樣。
但趙邦自然不會多說。
他照樣恭敬地對著周馭做了個請的姿勢,“少爺,請上車。”
周馭沒動。
他冷淡地看著趙邦,半晌,咧了咧嘴,笑。“我不跟你回去。”
趙邦一頓,收回手,臉上笑容淡去。“少爺,我以為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利弊。”
周馭點頭,“嗯,我考慮清楚了。”
“那您……”
“趙邦。”周馭這時上前一步,鬆垮的站姿依然沒有變化,眼中淺淡的笑意卻在靠近趙邦的時候染上了冰涼。“沒有考慮清楚就來威脅我的,是你啊。”
趙邦一怔。
周馭縱然不在周家生活,也未曾見過他的父親一麵,但他此時笑裡帶著寒涼的陰沉表情卻像極了當年的叱吒商場的周顯興。
趙邦不知他有什麼底牌,他近乎狂妄的冷笑讓他感覺到了陰森。
周馭滿意地看著趙邦怔愣的神色,他退後,插在口袋裡的手拿出來,揮了揮。“一路走好。再見。”
話音落下,他麵帶微笑地掃一眼巷口的三輛黑色奔馳,眼中嘲弄意味明顯。他轉身。
眼見周馭要走,趙邦沉聲叫住他:“少爺就這樣走了,那我隻能帶著溫笙小姐回去交差。”
這話一出,周馭果然停住。
似乎是要下雨了,天邊的晚霞不似往日火熱繽紛,而是一片灰壓壓的陰沉。
周馭回過頭來,臉上沒了笑意。
過分精致的臉龐被籠上了一層陰影,像隱藏在幽暗森林裡的妖鬼,太過晦暗的眼神仿佛隨時都能將趙邦撕成碎片。
從他身後巷子裡吹出來的溫風帶著人家裡炊煙的香氣,也夾雜著些潮濕的黏膩。
周馭身上的殺意亦藏在風裡。
趙邦看著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的周馭,眉間緊皺。
他帶來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紛紛繃緊了臉色,好像隻等著趙邦一聲令下,隨時都會撲上前去將周馭團團包圍。
但趙邦沒有下這樣的命令。
他蹙眉望著周馭,儘管對方不過是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但他是周顯興的兒子。
周家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他不得不警惕。
果然,他聽見周馭說——
“趙邦,誰給你的膽子來威脅我,兩次。”
-
溫笙接到溫奶奶回家的時候,是五點半。
家裡沒人。
溫奶奶玩了兩天,又累又爽快,一路上都在跟溫笙念叨玩得多開心,那些老頭老太太們有多逗趣。
她說晚上不想在家吃了,乾脆下館子吃個痛快。
溫笙應了,她讓溫奶奶先去衝個澡,換個衣服,然後舒舒服服出去吃飯。
溫奶奶自然沒意見。
等溫奶奶進了浴室,溫笙立刻斂起笑容快步回房。
她走之前周馭還在,房間裡空調沒關。
這會兒屋子裡沒人,空調仍在運行著。
她快步到窗邊,窗台上的雛菊已經枯萎,不知道是誰折了一把乾掉的花葉,有花瓣落在窗台上。
傍晚的溫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進來,花瓣散了一地。
溫笙心下一沉,忙拿起手機給周馭打了電話。
沒人接。
溫笙身形微晃,她扶住窗台,指尖用力到發白。
怎麼會這樣。
她以為周馭不會走了,他明明說過不會走了。
溫奶奶隻簡單衝個澡,很快就出來了。
她在路上折騰一天,早就餓了,才出浴室就催促著溫笙,“笙笙啊,奶奶洗好啦。你想好沒,咱們去哪吃啊。”
溫笙被打斷了思緒。
她握緊手機,給周馭發了一條信息。
【我們出去吃飯,你回來的時候記得關窗。】
信息圖標閃爍兩下,顯示送達。
溫笙的視線緊緊盯著收件人的姓名。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他天亮時說過的話,溫笙都記得,也都相信。
他說會留下來,她就信他會守約。
不能在溫奶奶麵前露出異樣,溫笙深吸一口氣,很快整理好情緒踏出房間。
“來了。”
……
溫奶奶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緊跟時事潮流,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比有些年輕人還強。
她老早聽說流光商場上新開了家黑暗餐廳,出了門就拉著溫笙打上車直奔流光。
溫笙本來很擔心,黑暗餐廳,聽起來就很沒有安全感。
但細想想,溫奶奶的眼睛看不見,雖然有基本光感,但卻不能視物,每天都如同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裡。在那樣的餐廳裡用餐,大約可以感受奶奶平日的體會。
溫笙這麼想著,便沒有拒絕。
路上,溫笙點開徐川的微信。
找到了周馭的消息,溫笙昨晚就告訴了他,也許周馭現在是去找他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