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笙腳踝的傷沒有大礙,隻是看起來紅腫,好歹沒傷到骨頭。
醫生給開了兩瓶外用藥,叮囑回家之後先冰敷,等明後天再熱敷散瘀。
安全接過單子,連忙要出去拿藥。
他剛一轉出門口,正對上嚴佑琴望過來的視線。
嚴佑琴精心描繪的妝容即便在醫院這種慘白的燈光下看起來也是十分嫵媚動人,安全乍一看見她,眼神輕晃。
但嚴佑琴卻沒有看他。
她的目光越過安全肩頭,落在門後的男人身上。
周馭正小心攙扶著那個女人從治療床上坐起來。她腳踝腫了,穿不了鞋,周馭乾脆將她腳上退了一半的白色襪子脫了下來,兩隻都是,隨手放進口袋,然後彎腰撿起地上的帆布鞋,語氣極柔地對她說:“我抱你,疼的話告訴我。”
嚴佑琴呼吸一窒。
她跟在周馭身邊兩年,從未看見過他這般小心溫柔地對待另一個人。何況,還是這樣對待一個女人。
安全瞧清她臉上似心碎的神情,回頭看了一眼,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
“走,跟我一起去拿藥。”
他將嚴佑琴從診療室門口拉走,才剛一離開那條走廊,嚴佑琴就甩開了他的手。
“你認得她?”嚴佑琴皺著眉頭,語氣十分淩厲。
安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在說誰,連忙搖頭。“不認得,今天第一次見。”
“那你?”嚴佑琴眉頭皺得更緊。
這兩年,她和安全就是周馭的左右手。比起來,是安全跟著周馭一起的時間最多。嚴佑琴以為他認識那個女人,卻不想連安全都沒見過她。
安全朝她抬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拉著她邊走邊說。
“我雖然不認識,但周總明顯認識。你且看看他在酒店裡的樣子,還有現在…你幾時見過我們這位大老板這樣伺候過彆人?”安全顧及到嚴佑琴的心情,說得還算隱晦。
但他不曉得,就是因為嚴佑琴沒見過周馭現在的樣子,所以她才會這麼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周馭和那個女人之間明顯非比尋常的關係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威脅,她心裡慌得厲害。
安全也提醒她:“你最好小心一點。”
不管那個女人是誰,今晚到底是嚴佑琴害得她往醫院裡走了一遭。
如若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那這事道個歉可能也就這麼過去了,可如果她在周馭心裡有分量,分量還不輕,那嚴佑琴就有些危險了。
周馭平常時候輕易不對他們這些下屬發脾氣,可他一發起脾氣來,是誰都受不住的。
安全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提醒嚴佑琴,先不管她心裡是如何猜測那個女人身份的,明麵上都不能露出破綻,不然被周馭看出端倪,這事就絕對沒完。被開除,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他嘴上沒說的這麼嚴重,但嚴佑琴顯然心裡有數。
安全看了眼她的臉色,隻說到這裡便換了話題。“算了不說了,先去拿藥吧,彆讓周總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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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馭今天是從機場回來的,車還是那輛黑色商務。
司機沒走,一直在車上待命。
從醫院出來,他直接抱著溫笙上了車,現在也沒讓她從自己身上下來。
兩個人落座後排,占得位置不多,但分明是親密無間到無法讓任何人插足的意思。
安全和嚴佑琴拿了藥回來,還沒拉開車門,遠遠就通過前窗瞧見了車裡的情況。
嚴佑琴臉色越發難看,安全當機立斷把手裡的藥袋子塞到嚴佑琴手裡。
上車時,他猶豫了一下,本想和嚴佑琴交換副駕駛的位置,但她卻徑直拉開了側門。
安全攔不住,隻能去開副駕駛的車門。
兩人同時打開車門的一刻,周馭冷淡的聲音落進他們耳裡。
“你事情辦完了?”
安全一愣,和嚴佑琴一齊朝後排的男人望去。
車內頂燈顏色淡黃,映在人臉上應是暖色的,可落在周馭眼中卻是如霜如雪的嚴寒。
男人沉黑的眸子裡比往日更低兩分的溫度讓嚴佑琴有種快要被凍傷的錯覺。
嚴佑琴一頓,“我……”
“珂斐的酒會還沒結束,你去吧。藥留下。”周馭垂眼,勾起溫笙耳邊垂散的發絲,聲線極冷,動作卻極柔。“安全,關門。”
安全一愣,下意識地望向嚴佑琴。
她一隻腳已經邁上了踏板,此時頓住了動作,姿勢有些尷尬。
他略有錯愕地張了張嘴,“周總……”
“周總。”嚴佑琴更是震驚地望著周馭,“周總,那您…要去哪裡?”
“你不需要知道。”周馭已經沒有話要跟她說了,他專注凝著溫笙,但溫笙卻望著車門邊的嚴佑琴。
她看出了嚴佑琴眼裡的不可思議,那種受傷的神情讓溫笙有些怔愣。
周馭不滿意她這樣盯著彆人,捏著她的下巴讓她轉回來。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周馭眼中的全神貫注,讓溫笙心尖驀地一酸。
“周馭。”溫笙愣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軟。
她隻叫了他一聲。
但這一聲,卻穿越了六年。
周馭記不清這些年來,自己到底這樣夢見過多少次。
溫笙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很淡,有時帶著笑意,有時卻是哽咽。
周馭,周馭。
她總是這樣喊他的名字,連名帶姓,卻比任何人對他的稱呼都要來得親密。
過去六年,周馭無數次幾乎在黑暗中迷失掉自己。
眼前所有一切都化成虛無,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物在他眼裡。
他一度以為自己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靈魂,隻有一具尚算完整的軀殼。
是溫笙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提醒。
周馭,周馭。
看著我。
你是周馭。
周馭,你是你自己。
這六年,周馭有多想再見她,多想像這樣將她抓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