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和嚴佑琴被各自帶到另外的房間,有人對他們問話,其內容卻無關公司。
這段時間嚴佑琴被調走,她對周馭身邊的情況最新了解不多,但她比安全出來的還要晚。
趙邦安排了車子送她回家。
此時接近四點,嚴佑琴左顧右盼沒見到想見的人,她叫住趙邦。
“趙總,周總呢?他是還在……”嚴佑琴以為周馭還在樓上沒下來,問的時候卻收斂著,不敢提到周顯興。
趙邦知道她在問什麼,淡漠地答:“周總已經回去了。”
“回去了?”嚴佑琴略頓了一下,“那安全呢?”
“他們一起走的。”
“那我……”
趙邦還掛心著正在吸氧的周顯興,明顯不願再多說什麼。“你也回去。”見嚴佑琴張嘴又要出聲,他不耐地皺了眉頭:“這裡不是你該多留的地方。”話罷,他轉身離開。旁邊立刻有人上來拉開車門,擋住嚴佑琴的視線。
“請。”
嚴佑琴當然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也不敢太過放肆。望著趙邦的背影漸行漸遠,她無奈,隻得先上了車。
車裡,她分彆給周馭和安全打了電話,都無人接聽。
趙邦說他們在一起,卻沒說去向。
嚴佑琴略思忖片刻,讓司機調頭去了溫笙家裡。
但溫笙家,卻也沒有人。
周馭半夜突然離開,也沒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溫笙在家等他,越等越有些心神不寧。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家裡的殘局,再抬頭看時間,已經三點了。
周馭還是連一條信息都沒有。
溫笙握著手機,想給周馭打過去。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被人敲響。
溫笙以為是周馭回來,迫不及待跑去開門。
但門外的人,卻不是周馭。
安全微蹙著眉頭,語氣沉重:“溫小姐,能請您跟我來一趟嗎?”
溫笙心頭咯噔一下。
市郊墓園的開放時間是清晨七點到下午五點。
而現在是淩晨四點二十七分。
安全開著車,在蜿蜒的山路之間緩慢前行。
溫笙從未在這樣的時間來過這樣的地點。
從山林間騰起的霧氣被風吹的四處飄散,車頭大燈的光線仿佛都穿不透眼前的濃霧。
手機上顯示還有四十三分鐘天就要亮了。
然而黎明之前的天空卻仍然黑暗到仿佛能吞噬一切。
安全也是第一次來這裡,他循著記憶,將車子停在山下。
下了車,旁邊小徑上山的樓梯被霧氣隱去大半,青灰色的石階像是通往某處隱在雲霧之後的縹緲仙境。
有風吹過,安全不禁被陰涼激得打了個哆嗦。
他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從這裡上去,從後備箱裡摸出手電,正要遞給溫笙,她人卻已經在上山的台階上了。
安全一急:“溫小姐、溫小姐!”
溫笙頭也不回地紮進霧裡,隻有她的聲音被風送了下來。“你不用跟上來,我知道他在哪。”
-
溫奶奶的墓地是沈斯選的,他一個外人,卻將溫奶奶的後事處理得比真正的溫家人都要好。
他總說這一切都是溫世禮的意思。
但那又如何呢。
不管這是不是溫世禮的安排溫世禮的手筆,總歸他在溫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就冷情冷性,從沒儘過一天當兒子的責任與義務,溫奶奶過世後,他連半顆眼淚都沒掉過。如果他再不出點錢出點心思,那他還能算個人嗎?
溫笙記得她和沈斯說這句話的時候,從沈斯眼裡看見了無比的震驚。
他大約是沒想到會從自己嘴裡聽見這樣的話。
溫笙自己也想不到。
因為這些話,都是周馭教給她的。
過去六年,溫笙在國外孤立無援,隻有沈斯貌似中立,溫笙偶爾和他說話,他時常歎氣,說不知道周馭帶給她的,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溫笙覺得那些當然是好的。
因為他是周馭。
溫笙一共隻來過墓園兩次,而且都是在白天。那天下午起霧的時候,她還迷了路。
此刻光線昏暗,霧氣更濃。空氣裡飄散著淡淡濕潤的青草芳香,還有夾雜著一些不知名的熏香的味道。
她憑著感覺一路往上,繞了幾個彎,倒是沒有走岔,很快就看見了周馭。
他坐在小徑半途,倚著一塊不大的墓碑,低著頭,黑夜與濃霧將他的輪廓包裹上了一層絨絨的淡色光暈。
像某部哥特電影裡的詭異場景。
濃黑的暗夜擁抱著他,他整個人與身旁的黑暗融合得看不出任何痕跡。
乍見如此景象,溫笙心頭倏地一緊,背後細密冒出的冷汗不知是因為一路上山來熱的,還是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到。
她很快定下了心神,試探著喊了周馭的名字。
“周馭。”
周馭半夢半醒之間聽見了溫笙的聲音,夢中的霧氣散去,有些倉皇地抬起頭來,一雙漆黑的眸卻仍被霧氣籠著。
淡淡暗色的眸光是仿佛被施加了不可思議的柔軟的魔法,他望著溫笙的時候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小孩。
“笙笙。”
溫笙快步走向他,淡色長裙的裙擺被風微微揚起,清淡的發香落在周馭身前,她掌心裡的溫度如同冬日裡的炭火,暖得讓人心頭發酸。
“周馭,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周馭臉上手上全是冰涼。
他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衣服、頭發都被霧水沾濕了。
溫笙不由地皺緊了眉頭,低頭去翻找包裡的紙巾的時候,視線從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上劃過——
美麗蒼白的女人,一雙翦水秋瞳含著無儘幽幽的波瀾,似湖澄淨,又似海神秘。
她望著溫笙。
幾乎是瞬間,溫笙就認出了她。
這是周馭的母親,那個在她夢裡喊著周馭名字的女人。
這裡竟然是她的墓地?
自己怎麼會找到這裡?
這件事說來實在玄妙。
周馭讓安全把溫笙帶過來,卻忘了交代自己的位置。溫笙到了墓園,第一反應就是他去了溫奶奶的墓
。她根本不知道周馭在這,更不知道這裡睡著的是他的母親。
周馭也不知道溫笙是怎麼找上來的,但此刻看見她,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被海浪擊打著的心臟終於落回了原處。
他傾身將溫笙抱住,溫笙不查,坐到了地上。
冰涼的石板泛起一陣陣寒涼,順著溫笙的脊梁骨一路往上。
誰也沒有說話。
周馭稍顯急促的呼吸被夜風吹著飄飄蕩蕩的落下,溫笙竟聽出了一絲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