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天的尾巴很快就過去了。
新曆973年,岡堡迎來第一場小雪。
灰蒙蒙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在路燈和屋頂上,落在貝德維爾家後院新搭的棚子上,積了半個指節那麼厚的薄層。
這是秋季的最後一個夜晚,貝德維爾家裡正在舉行迎接冬天的晚會。
左鄰右舍都接到了邀請,來的大都是青年男女,這同時也是一場聯誼。
晚餐進行中,戈登的老朋友陶德撥動琉特琴弦彈著一首《日落》。
“當夕陽落下,我們能看見月亮……”
年輕人在歌聲裡跳舞。
戈登又在表演他的魔術,但沒玩出什麼新花樣,唯有克萊兒,在和雷跳舞的時候很有興致地觀看魔術。
“很有趣嗎?”雷右手覆著克萊兒的後腰,手心能感受到她的曲線。
“我隻是覺得很驚訝,我本來聽說銀手典當行的老板是個刻薄的人。”克萊兒說著,放低聲音,“彆誤會,不是那種刻薄,是在價格上,有人說在他那抵押東西總是虧本的。”
“就算你開店白送東西,也總會有人指責你厚此薄彼。”雷說,“而且很多人都有好幾張不同的麵孔。”
“那我更喜歡他現在的麵孔。”克萊兒看見戈登表演成功後得意表情因為人們的興致缺缺而僵硬了一下,她忍不住偷笑了。
這時她不小心踩了一下雷的腳,連忙說:“哦,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今晚好像有點心不在焉?”雷疑惑道。
克萊兒斟酌了一下。
“因為我決定了一件事。”
“什麼?”
“我打算回浮洱維奇,最近我總夢到以前跟船出海的日子,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在這什麼都做不了。”克萊兒說。
雷怔了一下。
“什麼時候走?”
他低頭看向克萊兒,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偶爾閃動的睫毛。
過去這一周,克萊兒找雷找得很頻繁。
相比於以前那個隻憑著荷爾蒙激發的本能衝動去接近女人的雷貝德維爾,雷身體裡,那個來自地球的,心理年齡更成熟的男人的靈魂,當然更能領會到克萊兒的可愛之處。
她無疑就是那種天生性感的青春少女,她有肆無忌憚的胃口,卻從來不會發胖,也不會長出半顆粉刺。她尚且青澀,但已經懂得怎樣展露自己的女人味,比如現在,她穿著黑色的鞋子把小腿的皮膚襯得更白,而且在梳起頭發時放下了一縷柔軟的鬢發。
她不像這個時代的上流女性那樣,追求蒼白病態的美感,燈光下,她的膚色泛著絲綢般的健康光澤。
“我知道,你想讓我去你家過夜。”克萊兒低頭吃吃地笑了,“但恐怕不行,我已經買好明早的車票了,我還得帶走放在姑媽家的行李呢。”
“為什麼沒提前告訴我。”雷下意識地皺眉。
“我怕你改變我的決定,雷。”
“明早幾點的車票?”
“七點。”
雷沉默了一下。
“我送你。”
“我還以為你會有點舍不得我呢。”克萊兒哼了一聲,“你可真是個冷冰冰的家夥。”
……
清早,蒸汽火車突突冒著黑煙,發出囂張的汽笛聲,駛進站台。
雷幫克萊兒提著行李,問道:“他們不來送你?你姑媽一家。”
“哎,饒了她吧。”克萊兒說,“她三點多就起來準備開張了,在這兒生活下去可不容易。正好我們還能有點獨處時間不是嗎?”
這時站台上的管理員揮動著藍色小旗子,催促人們上車。雷便幫克萊兒把行李裝進了車廂的行李架。
火車還未開動,二人在門邊擁抱了一會兒。
克萊兒和雷分開,最後看了一眼雷身後的天空。
巨大的煙囪直刺天空,龐大的蒸汽飛艇金色的窗口在晨霧中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這是個龐然大物,它能成就多少人,就能碾碎多少人。”她把目光移向雷,“不過你肯定不是被碾碎的那個。”
“當然,我會過得很好。”
雷說。
嗚!
火車預告開動的汽笛聲響起,車身震動起來。
“好了,再會吧。”
克萊兒歎道。
“到家給我發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