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不置可否:“為什麼不找人主持公道?”
“爵士兩個月前就聯係了馬維斯主教大人。”斯沃特聳了下肩,“但你知道,他沒有字據。”
火車緩緩行駛,不多時便離開了岡堡。
沒了鍋爐裡日夜不息燃燒的煤炭,沒了龐大煙囪裡湧出的滾滾熱流、上千萬人熱烘烘的呼吸與排泄物,岡堡範圍外的環境,顯而易見的寒冷起來。火車軋著鐵軌隆隆作響,鐵軌路過一片杉木林,樹枝上還掛著嬰兒拳頭粗的冰棱。
當火車抵達伍格黑德的時候已是黃昏,雷與斯沃特走下火車,車站前不接村後不著店,僅有的幾架路燈亮起頑強而微弱的光芒,遠方綿延的山林黑魆魆的,分外死寂。
一陣鈴響,一匹灰鬃的高頭大馬靠近過來,穿著淺棕色夾克的年輕男人翻身下馬,他動作嫻熟,靴子上沒戴馬刺,是個騎術精湛且愛馬的人。斯沃特立馬迎上,並向雷介紹這就是男爵的二兒子,克裡斯·達諾切利特。
“勞您大駕,為了我父親的心病奔波至此。”克裡斯與雷握手,“莊園裡準備了晚餐,請移步上車吧。”他看向身後,馬夫趕著一輛馬車。
雷注意到克裡斯說起“心病”時,刻意裝出不以為然的模樣,這個年輕人的演技著實有待提高。他笑了笑,寒暄兩句便走上馬車。
當馬車行駛在夜風中時,雷聽見了轆轆的車輪聲與夜風送來的遠處山林的葉響,還有壓低嗓音的談話聲。
克裡斯把聲音壓得很低,但仍沒能逃過雷的超凡聽覺。
“為什麼找外人過來?”
“老爺認為這是能解決問題的人,他至少能提供一些幫助。”
“得了吧,他能確定這人可靠嗎,如果他亂說什麼。”
“相信老爺的人脈吧。”
斯沃特與克裡斯騎著馬在前頭忽遠忽近。
雷仔細聆聽著。二人的對話沒什麼貓膩,大家族裡總有些見不得人的方方麵麵,男爵二兒子的謹慎是理所應當的。
片刻後馬車便到了一麵三四米高的石牆邊,“快到了,貝德維爾先生。”克裡斯放慢馬速,讓自己來到車窗附近。雷答應一聲,牆麵移動著,變成一道石拱門。
緊接著馬車停下,雷下了車,一所大宅匍匐在月色下,重重覆壓的牆壁,還有亂糟糟的大院子,尖拱的窗戶大多數都是黑漆漆的,爬著枯死的藤蔓。幾聲狗叫傳來,夾雜著仆役活動的聲音,但這裡仍顯得有些空蕩冷清。
克裡斯領著雷進入餐廳,途中路過寬敞的大廚房,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燈光下的牆壁上掛著一排的兔子和大雁,還有兩隻大火腿。廚房裡忙活的仆人有點少,至少對這所大宅來說,的確如此。達諾切利特家族的經濟狀況似乎不太好,在克裡斯脫下手套時,雷也敏銳地看見了他的袖子,相較於他的做工精良的夾克、灰色格子馬褲與牛皮馬靴來說,他的內衣有些舊了。
在看不見的地方削減開支,仍不遺餘力地維持外表的體麵,這是一個經濟陷入窘境的貴族家庭。雷曾見過達諾切利特男爵的小女兒塞西莉亞,在迦娜唱詩前,她與女伴談論自己的純血馬。但剛才路過馬廄,馬廄裡隻有兩匹馬,也許連塞西莉亞口中的小馬駒都已經被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