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利,你們的治安官。“他對眾人說,”他以‘治療’為名,把埃德蒙茲的百姓當成人體實驗的材料,有成千上萬人因此而死,那裡麵包括你們的親朋好友……“
雷話沒說完,人群裡有人跪著爬過來哀求。
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老瘸子也在科雷亞麵前跪倒:“放過他吧,求你們……看在我幫過你們的份上,離開這裡吧……”
沒人在意,或者說是刻意忽略了雷的話。
雷沒有揭破瘸子出賣自己和科雷亞的事,從一開始,這個瘸子就站在萊利那邊,他不認為雷和科雷亞能夠乾掉治安官,所以支持他們去襲擊治安官,而現在治安官落敗將死,他才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意願。
雷用早有預料的眼神看了一眼科雷亞,他說過,這些人也許並不樂意女劍士“拔刀相助”。
“你們不能殺我。”治安官深吸一口氣,“埃德蒙茲因我而活,我保護了六百三十個人,而那些死者本無幸理……”
“那他呢?”女劍士看了一眼法洛德。
治安官嘴唇囁嚅兩下。
唰!
寒光掠過!
女劍士收劍,治安官的頭顱噗通落在地上,鮮血從他頸口噴出半米高,他無頭的身體前傾,撲倒在地上。
人群中爆發出驚恐的尖叫,有人憤怒大喊,有人慌忙逃竄。女劍士伸手探向治安官的屍體,找到了一個嬰兒頭顱大小的匣子,她給雷使了個眼色,指了指拉車的兩匹馬,然後把心臟撿了起來,放進匣中。
雷剛解開馬匹後,科雷亞卸下殘破的盔甲,翻身上馬,牽起套在轡頭上的韁繩,兩腿一夾。馬嘶,啼聲,二人奔向城南的出口。
“如果沒有下一個萊利的話,這裡很快就要毀於瘟疫了。”雷在馬背上扭頭看向科雷亞,“我以為你會用稍微柔和點的方式。”
科雷亞和雷對視一眼,又轉頭看向前方。
“一旦因為依賴而放縱罪惡,它終將膨脹到無法阻擋的地步。”淡淡的焦臭味彌漫在空氣中,她無奈地說:“罪惡的羽翼下沒有無辜者。”
忽然她餘光瞥到路邊,愣了一下,拉緊韁繩。馬嘶鳴著減緩速度,邁著碎蹄走向路旁的一條小巷。海瑟薇在巷子裡怯生生地縮回腦袋,站在原地掰弄著自己手裡的黑麵包,雷翻身下馬時,她把麵包遞了過去:“瘸子爺爺說你們要走了……”
雷摸了摸海瑟薇的頭發,歎了口氣:“海瑟薇,留著自己吃吧。”
“路上要帶足乾糧!”海瑟薇搖搖頭。
科雷亞蹲下用手指拂去海瑟薇臉頰上的泥灰,她的手上滿是血腥,海瑟薇卻沒有露出畏懼的神色,科雷亞眼神複雜地收回手,起身時,海瑟薇卻一把抱住科雷亞的腰,把頭埋在她衣服裡。
“媽媽……”她語氣顫抖,漸漸抽噎哽咽起來,“媽媽,媽媽……媽媽……海瑟薇……海瑟薇再……也不用……捉迷藏了……”
海瑟薇抬起頭,涕淚橫流。科雷亞為她拭去眼淚,眼淚融去海瑟薇臉上的臟汙,露出白皙的皮膚,卻也融化了科雷亞指尖的血汙,把她弄花了臉,索性抬起衣袖為她擦了乾淨,然後俯身擁抱。
女劍士的擁抱安穩而溫暖。
“在我八歲的時候,契父讓我在大雪的森林裡獨自過夜。”她的聲音沙啞而溫柔,仿佛在說睡前故事,“半夜時分,我凍得四肢僵硬,忍不住哭了出來,但眼淚流出來就結了冰,哭泣流失熱量,我差點沒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海瑟薇的抽噎小了一些。
“不要哭,海瑟薇。”
女劍士拍了拍海瑟薇的後背,放開雙手。
離開科雷亞的懷抱,海瑟薇用臂彎擦去眼淚,她吸著鼻子,看著女劍士回頭笑了笑,便再度翻身上馬。
雷把黑麵包塞回海瑟薇手中。
“瘟疫很快就會過去。”雷對海瑟薇說。
“真,真的?”海瑟薇吸了吸鼻子,又抽噎了一下。
“我保證。”雷看著她濕潤的雙眼說。
“還有五天。”他在心底補充。
馬蹄噠噠響起,科雷亞已上馬離去。“我得走了。”雷向海瑟薇告彆,抓了抓那匹受驚後有些躁動的灰馬的鬃毛。
海瑟薇癟著嘴,點點頭。雷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驅馬追上科雷亞的腳步。
科雷亞望著天邊,“在哈庫塔納山腳有一座雕像,審判者溫特納爾高舉長劍,殺死了兩個人。”
“他們犯下什麼罪了?”雷問。
科雷亞搖頭,“有一個是罪人,有一個卻是善人。”她回頭看了雷一眼,隻見雷露出詢問的神色。
“審判之劍兩麵染血,一為惡人之血,一為善人之血。”科雷亞說,“契父當時這樣對我解釋。”她的目光越過雷的肩頭,在埃德蒙茲的街道高處,海瑟薇踮著腳用力揮手作彆。
女劍士收回目光,“現在我明白了。”
雷說:“也許你可以留下來保護她們。”
“不。”科雷亞搖頭,“我不能留下,符騰堡,才是這場瘟疫的起源之地。”
她振動韁繩,驅馬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