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衣帽間,硬生生被白雪折騰成兵荒馬亂的戰場。
偏偏某些人還一點兒也沒體會到她的焦慮,一而再再而三的礙手礙腳。
白雪忍不可忍,踹了一腳。
“宮淩你讓開!彆擋著我!”
男人臉色不是很好看,按住她塗唇釉的手,又擋住了鏡子,語氣幽幽,摻雜著怨氣,“化那麼好看做什麼。”
——這女人在他麵前從來不花心思打扮。
“廢話,不化妝好看一點我還特意化醜嗎?”她掙開他的手,往旁邊側了一步,繼續照著鏡子塗唇釉。
換好衣服她都沒有多少時間化妝,隻能簡單的打個底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更好一些。
上好唇釉後,白雪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一番,從柔弱女子轉身一邊成為難掩青春浪漫的知性女人。
尤其是不點而紅的櫻唇微微透著青春的粉色,唇珠上散發著若有似無的光澤,增添幾分若隱若現的神秘感。
——無聲散發出任人采擷的誘惑。
宮淩後槽牙磨了磨,喉嚨微滾,“我父母見過你的照片,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
“他們見過是他們的事情——哎呀你好煩!快走開,不然你先下樓,我很快就好。”
白雪可嫌棄死他這副怨夫的樣子,她這是去見他的父母,人生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見家長,她光想想就緊張到爆。
要是宮淩的父母和電視劇裡的豪門一樣,丟給她一張支票讓她離開宮淩——啊,宮淩的身份,支票的額度應該開得挺大的吧?
那她待會兒要是被給支票,她是要接還是不接?
正當白雪還在思考待會兒怎麼以不變應萬變時,宮淩拿出振動的手機看了一眼。
“人已經到樓下了。”
白雪驚了驚,連忙確定鏡子裡的自己穿著打扮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最後深呼吸為自己打氣,轉身——
被宮淩一手拉住,堵住呼吸,一路親吻按到鏡子上。
嘴邊被當成果凍又吃又吞的白雪睜大眼睛,明白對方的目的後,十分無語。
他依然蹙著眉,黑沉沉地眼瞳裡隱約有占有欲翻湧,勢必要將她唇上剛塗上的唇釉都吻掉才肯罷休。
這個狗男人,簡直是跌進摳門字眼裡出不來了。
等了一會見他還沒有放開的意思,白雪狠狠用腳踩了他一下,重獲自由後,惱怒不已地瞪著他:“哪有你這樣專門吃彆人唇釉的!”
原本那層水潤的粉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紅透飽滿的唇。
——看起來更誘惑了。
但也更能顯示出她的歸屬權。
宮淩虛心的接受批評,“就這樣,下樓。”
然後根本不給她重新補妝的機會,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抬起長腿轉身就走。
白雪都快氣死了,恨不得咬上他幾口,“我就塗個口紅都算不上的唇釉,你至於嗎!”
男人眼神幽怨,“白雪,我嫉妒我父母。你每次見我從來不會花心思精心打扮。”
白雪:“……?”
你確定你是個正常人?
她又好氣又好笑,連戳他的肩膀,“那可是你的父母啊!我第一次見他們,拿出最好的形象是基本禮儀吧?你連這個都嫉妒,講點道理好不好?”
“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
這是什麼怨念級彆發言?
白雪感到十分震撼。
要不是他們已經走下樓梯,她還真想繼續跟他理論。
細微交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白雪就克製不住自己緊張得心跳加速,連忙拉了拉宮淩,“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宮淩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見她神色緊張,才露出一絲笑意,低頭親親她的額頭,“我父母並不是不好相與的人,你不必緊張。”
“那是你的父母,你當然不緊張。”白雪又拉住他,“快幫我看看,衣服有沒有哪裡亂?”
“你是最好的。”
“你那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不算數。”
“你本來就好。”
“……算了,他們在裡麵了是嗎?”
磨磨蹭蹭間,他們已經來到聲音的來源之地。
那是裝修極為奢華的茶藝室,裡麵時不時傳出對話聲,聲音不大,光是聽就能感覺到說話人的聲音十分溫和。
“不緊張。”宮淩摟緊她的肩膀,帶她走進茶藝室。
茶藝室主座就坐著一男一女,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容貌保養得當,氣質文雅從容,正和站在一旁的與福交談,舉手投足處處透著雍容華貴。
看到他們過來,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們招招手,語調十分溫和。
“白雪來了,快過來坐下,很早之前就想過來瞧瞧你,一直沒找到機會。”
又是很早之前。
白雪懷疑宮淩這邊的親朋好友都認識她,而她誰都不認識。
心裡想歸想,白雪還是老實跟在宮淩身邊,在茶座前坐下,儘可能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溫軟不卑不亢地禮貌問候:
“叔叔、阿姨好,初次見麵,我是宮淩的女朋友白雪。”
“誒,你好。”
然後一張支票伸到了白雪眼皮子底下。
白雪眼皮一跳,就聽到宮家一家之主、資產數億的豪門大佬宮羽,用渾厚沉著的氣泡音大笑兩聲:
“兒媳婦,這是我和你阿姨給你的一點兒見麵禮。等過幾年你們結婚,叔叔再給你包個大紅包。”
白雪:“……”
她一言難儘的看了眼支票上數不清的數字,開始懷疑自己以前看過的豪門劇本是不是都是假的。
見她呆愣愣地,談吐舉止優雅矜貴的宮家主母衛風雅、臉上溫和的笑容漸濃,“白雪千萬彆緊張,我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瞧到你就打從心裡感到高興。”
宮羽附和:“是啊,一直想說早點和你見麵,但宮淩這死心眼兒非不同意。”
支票推到了白雪麵前,大有你不拿也得拿的意思。
見麵禮拿十幾億是不是過分了?
白雪還沒從懷疑人生從走出來,身邊的宮淩就已經代為決定,將支票收起,語氣淡淡地說:“明知道我不同意,還不請自來,兩位的修養呢?”
“宮淩。”剛剛還爽朗愉快的語氣,一對上自己兒子就十分冷硬強勢,“這裡沒你什麼事,你可以走了。”
宮淩走當然是不肯走的,牢牢握住白雪的手一動不動,宣布主權:“父親,這是我的女朋友。”
“她也是我未來兒媳婦!”
兩個成年男性就這個問題,開始展開不見硝煙的爭執。
衛風雅見怪不怪,習以為常,起身繞過茶桌來到白雪身邊,微微彎腰語氣溫和地詢問:“要不要陪阿姨去園子裡走走?”
“好的,阿姨。”白雪剛想站起身,就被手上的束縛給收攏了回去。
宮淩沉著臉,不讚同道:“外麵日頭大,你亂跑什麼。”
衛風雅微笑:“隻是在陰涼底下散步。”
白雪配合的點頭。
宮淩還是不願意放人,時刻還謹記riki2.0這個潛伏的死敵。
最後還是在白雪一再堅持下,才放開手,但也有規矩:“就在窗外的位置,彆走遠。”
——敢走遠,我親自去逮回來。
——就你問題最多。
白雪差點兒沒忍住翻白眼。
比起麵上雖然溫和但難掩一身雄霸之氣的宮羽,白雪更願意和氣質高貴雅麗的衛風雅相處。
兩人從最近的情況到感情進度的話題侃侃而談,很快消除了初次見麵的隔閡。
“白雪,彆怪今天我和你叔叔突然過來,實在是宮淩那小子將你藏得太緊。上回你生病住院,我們就想著來看看你的,但以竹說你情況不太穩定,還不適合見麵,才拖到今天。”
白雪不好意思極了,“應該是我和宮淩主動拜訪兩位才是,您說的是哪裡話。”
“彆,主要是我家那小子高攀了你,我和你叔叔都非常擔心那小子會不會有哪些地方沒做到位。白雪啊,阿淩他除了脾氣差點兒,其他都挺好的。”
白雪:“阿姨過譽了,宮淩他……非常好,是我高攀了才對。”
“你可千萬彆說這種話,在我們家可沒有那麼多規矩。你就安安心心和阿淩在一起,其他訂婚、婚禮方麵都交給叔叔阿姨。”
白雪:“……”
這話我沒法接。
隻能露出羞澀的微笑。
而衛風雅則越看眼神就越熾烈,像極了終於把兒子“嫁出去”的老母親,尤其是看到白雪明豔典雅的美麗的樣子,盼嫁之心更急切。
眼見走到另一塊花園區域,白雪腳步一頓,想到茶室裡肯定還對她虎視眈眈的宮淩,不動聲色地轉移了方向。
“阿姨,我們到那邊走走?那邊的睡蓮池睡蓮開得極好。”
已經活了大半輩子的衛風雅哪裡看不透她的小心思,眼角都漾出兩道細細的笑紋:“好啊,我已經許久見欣賞過睡蓮,公館這邊我記得還有一株極為珍貴的睡蓮品種。”
“是萬維莎,阿姨。您這邊請,注意腳下。”
穿過兩側珍貴名花中央的鵝卵石小徑,來到有著鬼斧神工之境的假山睡蓮池旁,光是附近的空氣都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蓮香。再靠近一些,更是整個人都心曠神怡起來。
“看來公館被維護得很好。”
“是,宮淩可能有什麼強迫症,時不時就讓傭人們整理園子,光我住在這裡幾天不到,就見他請傭人由上至下由裡到外將園子修整了三次。”
“那可不,他從小就有這個毛病,對屬於自己的東西都特彆嚴謹,一絲差錯變動都不允許有。”
嚴謹都是委婉了,明明就是占有欲強。
白雪心下想著,視線不經意間落在地上的一處閃光點上,一怔,隻覺得魔怔了一樣,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蹲下、身子,撥開被碎草掩蓋的位置。
“怎麼……?”衛風雅下意識也微微彎腰探頭,剛想開口詢問,就見白雪已經收回手。
她臉上神情無異,搖頭淺笑道:“是我看錯了,不好意思,阿姨。”
她說著就要站起身,可還未完全直起腰,就被眼前一黑弄失了方向,整個人都往前摔去。
前麵就是睡蓮池。
照這個趨勢,她會摔進去。
“小心!”
手臂被緊緊攥住。
白雪頭昏眼花,努力抬頭,才發現是衛風雅緊緊抓住她,試圖將她拉住。
但衛風雅哪裡能拉得住一米七二的白雪。反而被白雪一帶,也順著慣性一同往睡蓮池倒去。
——白雪倏然睜大眼睛。
養尊處優的貴族宮夫人,在即將摔下蓮池之際,忽然發力,和她換了上下位。
白雪被衛風雅緊緊護著,沒有水的衝擊,落水不到十秒,就被撐起浮出水麵。
她呆愣愣地,下意識喃喃:“……為什麼。”
衛風雅會遊泳,很快在睡蓮池的淤泥裡站穩腳跟,剛好聽到她喃喃自語的話,連忙扶住她,下一秒又臉色大變。
白雪已經緩緩閉上眼,整個人因脫力而漸漸向後仰下沉。
“來人!!”
耳邊又是一陣陣水聲以及女人尖銳的呼喊聲。
白雪渾渾噩噩間,費了不少力氣,才聽清了一句——
“……先救白雪,彆管我!”
有力的臂膀將她托住上,緊接著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是宮淩啊。
那剛剛將她托起來的人是……
“父親母親,你們快上來。”
白雪愣了愣,原本就混沌的頭腦,越發混亂起來。
為什麼……是先救她?
——
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東宮公館,此時出現了片刻的兵荒馬亂,傭人保鏢腳步匆匆,車輛駛入駛出,廚房油煙機重啟。
宮淩急色匆匆地抱著渾身滴水的白雪大步進入彆墅,頭也不回的命令:“叫醫生!快!”
早已察覺不對勁的鄭浩連連點頭,“少爺,醫生已經在過來的路上,您還是先幫白小姐換身衣服吧!”
白雪三天兩頭發燒生病,這會兒忽然掉池子裡還昏迷過去,隻怕是又要開始了。
宮淩自然是知道的,隻是在走到樓梯儘頭時,才想起交代一聲:“彆忘了準備父親母親的換洗衣服。”
“好的,少爺!”
等人進了房間,鄭浩守在門口,拿出手機一番吩咐布置,“……再去調取監控,查清楚白小姐和夫人為什麼會掉入睡蓮池。”
好好的見家長,怎麼就整這麼一出呢,真是令人頭大。
——
醫生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情。
宮羽夫婦急急忙忙換了一身衣服就過來,連濕漉漉的頭發都沒來得及擦拭,緊張到不行的等待醫生診斷。
擁有資深資曆的中年醫生滿臉嚴肅,又是聽診又是把脈翻眼皮,絲毫不畏懼房間裡過於冰冷緊張的氣氛。
一旁的宮淩拳頭緊握,咬牙切齒道:“究竟怎麼回事!”
衛風雅也抑製不住緊張上前一步,“是啊醫生,好端端的,她怎麼就暈倒了呢?”
醫生又嚴肅著臉重新幫白雪把脈,靜聽了一分多鐘,才收回手,看向宮淩,眼中閃爍著幾分指責,語氣沉重道:
“少爺,恕我直言,懷孕前三個月胚胎還不穩定,為了避免造成意外流產,我不建議您繼續與白小姐同房。”
醫生的話讓屋裡的所有人都愣住,半響也沒回過神來。
最後還是宮羽老成持重,第一個反應過來,不敢置信:“醫生你是說,白雪懷孕了?!”
“白小姐懷孕半月有餘,今早我收到的通知過來為白小姐檢查身孕,難道……”醫生嘴角抽了抽,視線在一旁還冷著臉的宮淩身上掃過,“你們還不知道白小姐懷孕了?”
衛風雅又想笑又忍不住發脾氣,伸手推了推還冷著臉呆著的傻兒子,沒好氣道:“你還傻愣著做什麼!你女朋友懷孕了!”
氣氛略微凝固。
宮淩恍若未聞,直到被推了兩下,才緩過神來,漆黑的眸子裡七分驚喜,三分不敢置信,整個人看起來還傻裡傻氣的,全無平日裡的矜貴冷酷。
他吞了吞口水,有些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母親,您剛剛說,白雪懷孕了。”
他的聲音十分乾澀。
衛風雅心頭一軟,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蘇醫生的醫術高超,毋庸置疑。”
隻是收回手後,她語氣漸漸嚴厲:
“我聽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和白雪在一起,如果懷孕是在你們計劃之內,那身為母親我無話可說。但這次懷孕若是意外,你色令智昏沒有考慮到安全與責任,讓白雪懷孕,那母親就得嚴厲批評你。等白雪醒來,你最好跟她道歉,並尊重她的意見,這個孩子要不要留下來,最終取決於她,明白嗎?”
一旁的宮羽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有孫兒,怎麼能不要呢!
可惜被自家夫人瞪了一眼,隻能作罷,把話憋了回去。
衛風雅心裡也是一千個一萬個叫囂把乖孫兒留下來,但她也經曆過年輕早婚早孕的痛苦,不希望白雪也去經曆。
白雪才二十歲,在青春最好的年華懷孕,無疑是對人生的一種賭博。
年輕人,應該有更美好的未來。
宮淩沉默了好半響,艱難生澀的點頭:“……好。”
真好。
懷孕,生下他們的孩子,白雪就再也不會離開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大手緊緊攥著,漆黑深邃的眼睛中,竟隱隱有水霧閃爍。
宮羽拍拍自家夫人的手,又衝蘇醫生示意一眼,一同退出房間。
等到了樓下,衛風雅立即招呼來與福傭人,熟練無比的吩咐公館女主人懷有身孕,公館裡大大小小角落都需要注意什麼,要準備什麼,連帶細枝末節都被她一一列出來。
聽得一旁的宮羽咂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