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倒在地上,心裡痛痛快快地罵了幾句，直到聽到台下傳來掌聲，才一溜煙的站起身。
昶導絲毫沒有憐香惜玉,放下鼓掌的手後,說：“準備還是不夠充分，沒考慮到把頭發紮起來,還穿了裙子。”
她淡定自若地捏了捏剛剛被頭發打紅的眼角,笑說：
“第二媚在反派BOSS的魔鬼訓練下脫穎而出，除了厲害的身手,還離不開她美麗的皮囊。女人愛美，裙子長發也算是標配。”
“好,不錯。”導演手中的人物小傳裡，女二號確實是裙子長發的定妝。
剩下時間屬於試鏡組內部的討論。
白雪麵色平靜地垂眸等待自己的答案，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聽到昶導問：
“我旁邊坐著的這位,你好像一點兒也不好奇，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和狗對上眼。
她笑：“好看的皮囊隻會影響我成功的速度。”
昶導恍然大悟,忽然朝她比了比大拇指,“嗯，說的不錯,換句話說,就是你看不上他。”
？！
誰敢看不上恭王府幕後的主人？
白雪都忍不住想給昶導比大拇指，隻是感受到那股強烈不容忽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抬手將落在肩膀上的頭發甩到身後，皮笑肉不笑地說：
“哪裡敢啊，家裡管得嚴，路邊的野花不讓踩（沒錯）。”
話音落下,試鏡廳裡的氣氛瞬間被冰凍了一樣。
試鏡組的眾人一時不知道該吃驚白雪輕易說出自己是有家室的人，還是該吃驚她竟然拒絕接昶導的話，同時拒絕那個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人。
白雪保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麼導演，我今天的試鏡……”
感受到身邊異常的昶導連忙擺手，“恭喜你，第二媚。”
“多謝導演，多謝各位給我這次機會。”
白雪微微彎腰點頭示意，轉身下台。
在走到最後一級階梯時，熟悉地低沉男聲摻雜著刺骨寒冰從一側傳來：
“白雪——”
“滾！”
白雪：“……？”
我為什麼會脫口而出？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這麼多人還明顯對狗男人那麼恭敬！
我為什麼就失禮當麵罵滾了？
白雪忍不住捂額，但又想起前兩天狗男人還跑去相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罵滾怎麼了。
她連頭都不回，繼續往門外走。
留下來的試鏡組頓時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地去觀察位居中側的男人。
被罵滾的男人麵色蒼白，麵冷如被覆蓋寒霜，似乎已經在爆發的邊緣，渾身低沉沉的氣壓嚇死個人。
偏偏，他還穩穩當當坐著。
某人帶來的保鏢明明就在外頭候著，隨時可以將那個大膽包天罵資本家的白雪抓回來。
所以……？
和男人有些交情的昶導，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
什麼得空投資，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剛剛白雪已經自爆是有家室的人。
所以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少爺，要碰壁了？
昶導頓時十分期待白雪進組的日子。
——
已經走出試鏡廳的白雪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導演惦記上了。
她冷著一張臉走回候場大廳，無視那些各式各樣的視線，到沈晨晨麵前站定，拿出帽子口罩戴上。
她周身的氣場實在是冷得嚇人，一看就是結果不如人意。
沈晨晨見狀，下意識以為試鏡吹飛了，連忙也站起身，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小聲問：“怎麼了？”
白雪火氣還沒消，聲音沒克製住冷到刺人，“沒什麼，就是遇到個渣男，罵他滾真是便宜他了。”
沈晨晨睜大眼睛，“不是試鏡失敗？”
白雪勉強克製了一下情緒，搖頭，率先轉身走在前麵，“沒，女二號拿到手了，回去等進組通知就行。”
她話音落下，就有工作人員過來宣布女二號角色已定，讓有意願試鏡其他角色的演員可以繼續留下，沒有意願的人可以離開。
“太好了！！”
在一片唏噓不滿抗議地聲音中，沈晨晨的歡呼十分明顯。
白雪怕她引起民憤，或者更怕自己嘴遁會引來什麼麻煩，下意識加快腳步，直到離開大廈上車，才徹底鬆一口氣。
所以那個狗男人今天過來到底想做什麼？
想到她演到中槍那一刻，她剛巧停在男人的方向。
她看得一清二楚，男人一手捂著頭，麵無表情，但臉色卻蒼白得可怕。
結婚多年，她清楚的明白，那是他隱忍疼痛的模樣。
身體不舒服，竟然還敢放出來亂跑，簡直是……
——
回到小破屋吃過飯，沈晨晨也拿到了劇組那邊的準確消息和合同模板。
“不愧是昶導的劇，片酬十分公正，有理有據，符合上頭定的標準。”
“上麵寫我的拍戲時間是三個月？”
“對，要去三個地方拍，京市，海市，以及西市。西市那邊的十萬大山條件相對惡劣，咱們得做好準備。”
“進組時間現在還沒有定下來吧？”
“對，說最快也要月底才能定，主要是男女主角還沒有最後確定。”
白雪沒再說話。
沈晨晨小心翼翼地觀察白雪，見她麵色已經恢複平靜，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白雪不動聲色生氣的樣子真的好嚇人，簡直比她那個豪門家公還要嚇人……
不過……能有這麼一個合作夥伴，挺好。
想到這裡，沈晨晨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和白雪續約！
以及，她們確實應該招助理了。
“白雪，我把助理的應聘條件寫上去了，你要不要看看？”
白雪接過來看了看，點頭，“基本就是這些，我這邊用不到什麼，你需要的多一點。”
“那好，那我發出去了，麵試時間就定在這幾天可以吧？”
“好。”
這幾天白雪基本屬於空期休息階段。
沈晨晨篩選了好幾輪，終於選出七個人，並一一定了麵試時間。
白雪本意是將這件事情全權交給沈晨晨自己決定，沒想到在第一個麵試者資料裡，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餘秀？”
資料上貼著的照片裡餘秀編者辮子戴著黑框眼鏡，和劇中世界裡的餘秀相似，又不太相似。
所以這是……同一個人？
餘秀在劇中世界裡，最後和謝落的結局並不算太好。
宮淩離開以後，餘秀沒多久也跟著消失了。
謝落因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選擇自儘。
——但他是真實死亡，不是消失。
換句話說，謝落是本土劇中人。
餘秀她應該還不知道這個後續。
不過……
她和餘秀在劇中世界裡，也算得上是偶爾聯係的朋友，為什麼她醒來的消息傳出那麼久，餘秀都沒有來找過她？
劇裡她明明經常把等醒來就來找白雪奔現的話掛在嘴邊，甚至還說過想當她的助理——
白雪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不做思考的跟上沈晨晨，一同前往麵試的地方。
麵試的地方選擇一家私人餐廳。
沈晨晨訂了一個單獨小院，叫了一壺茶和一些小糕點，一邊等餘秀一邊和白雪協商下周要錄的節目類型。
半個小時後，餘秀姍姍來遲。
緊緊抱著懷中的文件袋，難以掩飾的忐忑，跟在服務員身後走進小院。
頭發亂糟糟的、劉海炸毛，身上的職業裝也是皺皺巴巴的，上麵染了一灘辨彆不清的汙漬。
看得出來她有經過‘精心打扮’，隻是選擇的交通工具明顯影響了她的計劃。
服務員一走，餘秀立即帶著哭腔彎腰鞠躬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
沈晨晨看了眼手表，問她：“遲到二十分鐘，方便問一下理由嗎？”
“因、因為……”餘秀還彎著腰，嘴裡重複幾次之後，都不出解釋來。
沈晨晨失望不已，歎了一口氣，“演員的助理對時間把控要求十分嚴格，抱歉，餘小姐，我——”
“可我真的……很想當偶像的助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說到這裡的餘秀，終於肯抬起頭，兩眼淚汪汪地看向把白雪，“我特彆喜歡你，白雪，從我初中開始就把你當成偶像。為了當你的助理，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學習，可……”
白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甚至十分不禮貌的聽不進餘秀後麵都說了什麼。
她坐在藤椅上，視線停留在不遠處還想挽留機會的餘秀身上，又好像沒有。
之前還隻是有所懷疑，這會兒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了。
她握住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餘秀，問：“餘秀……小姐，我們以前見過嗎？”
原本已經做好委婉拒絕餘秀的沈晨晨看向白雪，卻見她眉頭擰的生緊，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一時也望向餘秀，問：“你們以前見過？”
“啊？”餘秀有些傻眼，反應過來後連連點頭，“見見過！你每一場見麵會我都有去應援，還有你拍戲時我也參與過你的粉絲探班活動，我們應該……有見過，偶像你是不是對我還有印象？”
白雪深吸了一口氣，“我有個朋友，他叫謝落，你認識嗎？”
餘秀臉上的茫然並不像演戲作假，緊張到縮著脖子搖頭，“不、不認識。偶像你怎麼會……這麼問我？”
白雪喝了一口已經冷掉的茶，才壓抑住糟亂的情緒。
沈晨晨湊近她，問：“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白雪輕輕搖頭，不甘心地抬頭看向一頭霧水的餘秀，“你這兩年，是不是有昏迷過一段時間？”
餘秀驀地睜大眼睛，“偶像你怎麼知道？！我昏迷了一年多，去年才醒來，我媽媽說我肯定是遇到了貴人……”
果然。
白雪閉上眼，整個人都往背後的藤椅靠著，心煩意亂。
餘秀臉上的淚水以及她說話的方式，無一不告訴白雪——餘秀不記得她，不記得謝落，不記得劇中的所有事情。
也代表著，宮淩不記得她，所以才會那樣對她。
想想也是。
就宮淩在劇裡世界那副可以為了她毀天滅地的樣子，如果還記得的話，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她。
宮淩根本不記得她是誰。
甚至還當她隻是一個窮追猛打、妄圖嫁給資本家的女明星。
這麼說來的話……
白雪頭上的烏雲漸漸散去，明亮一片。
搓搓手。
太好了。
宮淩忘記她，她的美好放、浪生活這不就來了嗎！
想著，她坐直身體，對餘秀說：“你還願意來當我的助理嗎？薪資方麵可能不是很高，但可以保證不會出現打罵你、經常讓你加班的情況。”
餘秀：“啊？”
沈晨晨也十分驚訝，無語的看向她，“你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
“也沒有何草率，餘秀通過了你的初輪麵試篩選不是嗎？我覺得她十分合適。”
她說著，又看向明顯已經驚呆了回魂困難的餘秀：
“你現在住哪裡啊？什麼時候可以正式上班？”
被點名的餘秀又呆了一會兒，手中的文件袋砸在地上才回過神來，驚喜萬分的重重點頭：
“我願意我願意！我現在就可以上班！！”
——
餘秀說可以上班，就真的可以上班，當天晚上就搬到了白雪樓下，成為她的上下層鄰居。
看不出來，餘秀家裡還是隱形土豪。
不過如果沒有錢，估計也找不上恭王府的附屬實險室。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我爸爸媽媽說他們發現我時我已經沒有意識了，醫生檢查都查不出任何原因。後來我爸媽也不知道從哪裡打探來的消息，說有一個實驗室正在尋找可實驗的植物人病例，就把我送過去治療。一年前，就三月份左右，我在他們實驗室醒來，一點兒後遺症都沒有，特彆神奇。”
這是餘秀關於自己昏迷又醒來的過程認知。
換句話說，她確實被恭王府附屬實驗室選中，進入了虛擬的劇中世界，被實驗室安排了劇情任務。
後來任務完成，宮淩醒來，餘秀也跟著醒來。
而餘秀沒有劇中世界的記憶，宮淩極大可能也沒有。
可她為什麼都記得？
在劇裡活到八十多歲容貌都沒有什麼改變的白雪，醒來時也能清清楚楚記得那些記憶，沒有出現任何記憶差錯。
因為她……是亂入劇中世界，沒有按照劇情走，又因為被劇情邊緣化，所以隻有她還記得那些記憶？
白雪心裡有千千結想解開，可恭王府的行蹤又開始進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模式，她即便想要人問都沒有辦法。
更彆提，她要去海市參加一個大型戶外競技型綜藝節目，錄製完還要拍攝兩組廣告，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都得在海市度過。
隻能將所有的疑惑壓下。
飛機上，白雪坐在靠窗的位置，聽餘秀說待會兒下飛機時可能會有粉絲來接機。
“這次接機的粉絲不多，但是這個時間點的航班特彆多，海市是一線大城市，每天來來往往的明星藝人不在少數。偶像，待會兒我們要不申請走VIP通道吧？不然我怕就我們三個人，會有危險……”
餘秀後麵的聲音弱了些。
白雪回頭，便見她擰著眉，自己都十分不理解，“為什麼我會覺得不走VIP通道會有危險？我……”
又來了。
白雪心下回答說：因為你自從和謝落在一起之後，出行都是私人專機，走專屬的VIP通道，還沒能避免成功，經曆過幾次對家報複。
可餘秀根本不記得這些。
歎息，拍拍她的肩膀，“可能是因為你偶像太出名了，我們三個寡不敵眾，你的擔心是正確的。”
心情還是有些意難平。
經過這幾天的工作相處，白雪十分確定，餘秀真真實實經曆過劇中的世界。
她的外表形象還停留在現實世界，但是她的慣性思維邏輯，她的姿態氣質，已經發生了改變。
就拿此刻坐飛機來說，在劇裡後半生都喜歡穿旗袍的餘秀，整個人的體態氣質都非常典雅。
坐下來都會下意識始終保持著優雅坐姿，無論坐多久，都不會感到疲憊一樣。
沒有相關記憶，但身體已經深受劇中世界經曆過的種種影響，發生了無數改變還不自知。
這麼一想，試鏡那天宮淩忽然出現，又在她離開時叫住她，原因就很容易琢磨出來了。
無非是不記得她，但就是不高興。
不高興她說有家室，不高興她說看不上他。
嘁。
她微微側頭看向隻能開啟小小一塊的窗戶擋板，隔著玻璃看向外麵藍白交疊的雲層，心情更好了一些。
——恭王府現在的態度，擺明了不肯告訴她真相，就算她有機會找到恭王府實驗室的人，八成也問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