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滾過狄仁傑的麵頰。虎敬暉道：“我從沒想過，閉上眼後，那邊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但願彆再有仇恨……”他的頭一歪，一縷鮮血從嘴角滲出。“敬暉！”淚水湧出了狄仁傑的眼窩。虎敬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狄仁傑伸出手合上了他的雙眼。“轟隆”一聲巨響，一顆信炮從北門方向升了起來，在夜空中炸開。狄仁傑抬起頭來。流散的火藥劃過天際，在夜空中拉出了長長的拖尾。都督府後堂之中，狄仁傑用雙手拔出虎敬暉的寶劍，仔細一看，劍身鐫刻著秀麗的行書，而劍刃則閃爍著清冷的寒芒。狄仁傑長歎一聲，將劍插入匣中。身旁的李元芳輕聲道：“真是把好劍。”狄公將劍遞給李元芳，鄭重地道：“我把它送給你。”元芳伸手接了過來。狄仁傑眼含熱淚，輕聲道：“記住他吧！”李元芳點點頭：“從今日起，卑職棄刀用劍，來紀念這位……好朋友。”狄仁傑：“昨晚若不是敬暉，恐怕我這把老骨頭就要徹底涼了。不過……”李元芳：“大人，不過什麼？”虎敬暉：“不過，我總感覺事情似乎還沒有結束。”李元芳：“大人的意思是？”狄仁傑：“元芳，你跟我來。”說著狄仁傑頭前帶路，李元芳跟著狄仁傑走出後堂。二人來到後園之中。狄仁傑指著地上說道：“昨晚的經曆當真凶險，到現在我都還心有餘悸！當時我就站在此處，而金木蘭持刀向我刺來時，敬暉站起來出手將金木蘭擊飛。”李元芳點了點頭，仔細的聽著狄仁傑的訴說。狄仁傑：“而在敬暉將金木蘭擊飛之前，金木蘭手中的匕首居然拋了出去，就掉在了這裡。”說著狄仁傑走到了當時金木蘭的匕首掉落的地方。李元芳看了看當時金木蘭站的位置，又看了看匕首掉落的位置。滿臉疑惑的看著狄仁傑道：“大人，這是……”狄仁傑笑了笑說道：“當時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敬暉身上，沒有太過關注這些細節。可是事後，我在地上撿到了這個。”狄仁傑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李元芳接過來掂了掂大概有二兩。狄仁傑指著房頂接著說道：“敬暉臨終前曾轉頭看著房頂說了一句：也要謝謝他。”李元芳順著狄仁傑指的方向看去，然後縱身一躍就到了房頂之上。上下前後左右都仔細的查看了一遍，然後從房頂躍下，來到狄仁傑身邊。狄仁傑：“如何？”李元芳：“大人，從房上的痕跡來看，的確有人待過。而且留下來的痕跡很輕微，若不是卑職仔細看的話，估計都不一定能辨彆的出來。而且如果是此人昨晚擊飛翌陽郡主手中的匕首的話。”李元芳看了看房頂，又看了看昨夜金木蘭站的位置說道：“此地距離房頂大概有著六七丈的距離，靠著一枚碎銀子居然可以準確無誤的擊中六七丈外翌陽郡主手中的匕首。可見此人的武功絕不一般！”夜深沉，都督府東花廳正房，一杯酒擺在郡主李青霞麵前。郡主李青霞靜靜地望著，過了許久，她慢慢端起杯來一飲而儘。“啪”的一聲，酒杯摔得粉碎。李青霞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猛地，她的身體抽搐起來，鮮血從嘴角滲出，身體沉重地倒在地上。門外，狄仁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發出長長的歎息。他轉過身緩緩向外走去。李元芳輕聲問道：“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狄仁傑長歎一聲：“如果她不死，就會連累自己的父兄和一大批李姓王公，甚至連太子都有可能受到牽連。皇上正愁沒有機會除掉他們！”李元芳這才恍然大悟，點頭道：“大人為李姓宗嗣真是嘔心瀝血呀！”狄仁傑又長歎一聲，慢慢地搖了搖頭。幽州城外，陳鶴鳴看著遠遠的看著虎敬暉和金木蘭被分彆下葬。狄仁傑在李元芳的陪同下親自給虎敬暉上了三炷香。幽州案告一段落，狄仁傑也已在黜置使衛隊的保護下離開幽州返回長安。在夜色的掩護下，徐興軍正指揮著一群人開挖李青霞的墳墓。墳墓挖開，眾人七手八腳的將棺木抬出。陳鶴鳴：“開棺”。徐興軍：“快，快，開棺。”眾人七手八腳的將棺木打開，金木蘭的屍體早已腐爛發臭。有幾個人都吐了。徐興軍：“主上，這屍體早已發臭。不知主上要怎麼處置？”陳鶴鳴：“將屍體裹好帶出來，然後將棺木重新下葬。”一行人抬著金木蘭的屍體在陳鶴鳴的吩咐下抬到了虎敬暉的墓前。此時虎敬暉的墓葬也被挖開了，露出了裡麵漆黑的棺木。陳鶴鳴走上前，一掌將棺蓋拍開。看著躺在裡麵的虎敬暉說道：“你原本是不必死的，可是你偏偏卻一心求死！你說死也許是你的解脫，但願你是對的吧！在我看來，金木蘭這個女人壓根就配不上你。也不知你為什麼就那麼鬼迷心竅的看上了她？但不管怎樣，我把她帶來了，你說過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將你們兩個合葬在一起。我等了好幾天，等狄仁傑終於走了我才來。你們生不能同衿，死後那就同穴吧！”陳鶴鳴吩咐道：“把這個女人放進去，讓她永遠和他在一起吧！”手下人小心翼翼的將金木蘭的屍首放入虎敬暉的棺木之中。陳鶴鳴看著虎敬暉：“好朋友，你最後的心願我已經幫你完成了，在下麵你可要拿出男子氣概來啊！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女人，讓她知道什麼是婦道。”然後，陳鶴鳴往棺木之中放入一卷字幅。一拍棺蓋，將棺木合上說道：“填土。”幾天後，長安城大明宮，武則天坐在書案後。太師張柬之等人站在階下。黃門官高聲朗讀著狄仁傑派人送來的奏章：臣狄仁傑叩上：……上陳諸事，請聖上閱批。臣狄仁傑再拜頓首。黃門官念畢，看了武則天一眼。武則天雙眼看著窗外，沉思著。張柬之輕輕咳嗽了一聲：“陛下、陛下。”武則天猛醒過來：“啊？完了？”黃門官道：“是。”張柬之道：“不知狄公所奏之事，陛下以為如何？”武則天長長出了口氣：“如此懸疑奇案，狄懷英竟旬月便已告破。真是神乎其能啊！”張柬之道：“最可貴的，是他能救出吉利可汗，助其平叛複國，使一觸即發的戰爭消弭於無形，又令吉利俯拜於天朝闕下，真可以說是不戰屈人之兵啊！”武則天連連點頭。張柬之接著道：“還有，狄公在幽州，養民生息，裁核苛政，宣傳教化，使王化被於萬民，這實在是可敬可佩呀！”武則天微笑道：“狄卿所奏，不必交吏部及兵部核查。照準便是。”張柬之應聲“是”。又過了數日，長安城舉行盛大的儀式，歡迎突厥吉利可汗來京議和。雄壯威武的十二衛一列列開過，閃出了突厥的狼頭旗和大周的赤色旗。旗下，突厥吉利可汗坐在馬上，與狄公牽手而行。兩旁圍觀的百姓發出一陣陣歡呼。太極殿上，武則天與吉利向天盟誓兩國和好，永結同盟。朝臣山呼萬歲。當天黃昏，武則天與狄仁傑緩緩走在禦花園的林陰小徑上。生性多疑的武則天看了狄公一眼：“名單呢？”狄仁傑笑了笑：“隨匪首金木蘭一同被焚。”武則天問：“你看到了？”狄仁傑道：“微臣親眼所見。”武則天看了狄仁傑一眼，未置可否。二人徐徐向前走著，忽然武則天站住：“虎敬暉和李青霞到底是怎麼死的？”狄仁傑道：“臣在表中都已具奏過了。”武則天取出一條字幅遞給狄仁傑，狄仁傑不明所以，取過來緩緩的展開隻見上麵寫著摸魚兒、雁丘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彆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落款：孤魂贈好友欠揍的蝮蛇武則天：自懷英你從幽州離開後，內衛便發現翌陽郡主李青霞和虎敬暉的墳墓被動過。然後內衛打開墓穴後發現果然李青霞的屍體不見了。狄仁傑：“不見了？”武則天：“不錯”狄仁傑怎麼會不見了？武則天：“後來內衛又打開虎敬暉的棺木發現李青霞的屍體居然躺在虎敬暉的棺木之中，就躺在虎敬暉屍體的懷中。”狄仁傑不由得冒出來一身冷汗。武則天：“這卷字幅便是內衛從虎敬暉棺木之中取出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想不到居然還有這等才子！尤其是這手書法，人都說字如其人，狄卿可知這“孤魂”是何許人也？”狄仁傑看著武皇居然沒有發怒，不由得擦擦冷汗，然後看著字幅上的字跡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在彭澤縣任縣令時，那個夜晚潛入縣衙戴著麵具的人。那人稱自己是一“孤魂野鬼”。
第四十二章何許人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