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湖州長城縣公堂上,張春被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一盆涼水兜頭潑下,張春悠悠醒轉,他的後背鮮血淋漓,兩旁衙役手持水火棍,惡狠狠地瞪著他。堂下,圍觀百姓議論紛紛:“這小子可真夠能挺的,打成這樣還不承認。”“就是。屍體從他們家後院裡挖出來,還能是誰殺的,要是我呀,就認了,免得皮肉受苦狄仁傑和李元芳擠進人群,來到堂下。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向公堂中望去。公案後,曾泰冷冷地道:“張春,你還不招認嗎?”張春道:“大人,小的已經說過了,人不是小人殺的,小人冤枉!”師爺道:“太爺,這廝一身頑皮賴骨,不動大刑,難以撬開他的嘴呀!”曾泰大喝一聲:“張春,你再不認罪,可就不要怪本官無情了!”張春道:“太爺,草民無罪可認。”曾泰大怒,狠狠一拍公案:“大刑伺候!”“倉啷啷”一聲響,一副夾棍扔在了地上。張春渾身顫抖。狄仁傑站在堂下看著,不禁微微搖了搖頭。正在此時,堂下腳步聲響,圍觀人群閃開,捕快頭兒飛奔上堂:“大人,案犯王五帶到!”曾泰點了點頭:“押在班房候審。”捕快答應著跑了出去。曾泰看了看地上的張春,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怎麼樣,想好了嗎?本官勸你認罪伏法,將殺人經過從實道來,免得皮肉受苦!”張春抬起頭來,顫聲道:“太爺,草民不曾殺人,這就是實話。”曾泰勃然大怒,一把抓起簽筒裡的刑簽,可轉念一想,又慢慢地放了下來。堂下的狄公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曾泰平靜了一下情緒,將刑簽插回簽筒:“也罷,張春,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且放你一馬。來人,把他押下去,明日再審。”衙役們拖起張春向堂下走去。曾泰輕輕咳嗽了一聲:“退堂!”師爺問道:“太爺,王五不審了?”曾泰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審。”說罷站起身來,快步向屏風後麵走去。堂下,狄仁傑對身旁的李元芳低聲道:“走吧。”二人轉身擠出人群。剛出來便碰到了陳鶴鳴。李元芳:“陳大公子。”陳鶴鳴一看居然是狄仁傑和李元芳。連忙上前見禮,:“懷先生,元芳兄。咱們還真是有緣啊!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麵了。”狄仁傑:“是啊,另外的幾位陳公子呢?”陳鶴鳴:“他們玩他們的去了,他們第一次到江南,索性就讓他們瘋狂一回吧。”狄仁傑聽陳鶴鳴這麼說,不由得問道:“陳大公子以前到過江南?”陳鶴鳴:“早年曾經來過,當初二弟到湖州經商就是我一路護送的。隻是多年不曾來過了。”狄仁傑:“江南風景秀麗,陳大公子都去過何處啊?”陳鶴鳴:“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到江南當然是一定要去蘇杭二州了。此二州可謂是江南的精華所在啊!”李元芳調笑道:“看陳大公子的神情,似乎這些年一直都對江南念念不忘吧?”陳鶴鳴:“元芳兄說的不錯。自從陳某來過一次江南後,就時常會回憶起江南的風物。”說著說著陳鶴鳴便又剽竊了起來。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複相逢!一連剽竊了三首白居易的憶江南,陳鶴鳴臉不紅心不跳的。狄仁傑聽完陳鶴鳴所吟的詩句,不由得拍手叫絕。狄仁傑:“好詩,好句。妙不可言啊!陳大公子好文采。”陳鶴鳴:“懷先生過獎了,在下不過是有感而發而已。”狄仁傑:“陳大公子過謙了。如此美妙詩句,定能流傳千古啊!”陳鶴鳴心想,可不是流傳千古麼。看著兩人剛剛從縣衙大門走出來,指著縣衙大門,嘴上問道:“不知剛剛二位這是?”李元芳:“啊,剛剛聽說發生了命案。正好我與懷先生沒事,所以便來看看這縣令是如何升堂問案的。”陳鶴鳴:“結果如何?”李元芳:“今日那縣令對人犯動了大刑,不過人犯嘴很硬。一直不肯認罪。不過明日還要接著審。”陳鶴鳴:“這樣啊!看來明日在下也要來看看這大老爺是如何審案的。不知會不會出現冤假錯案啊?”劉家莊正堂內人影晃動,傳出了一陣陣女人的哭聲,時而夾雜著劉員外的咆哮:“孽障!真是孽障!”一名仆人趴在窗根下偷聽著。劉傳林這時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停地踱著,顯得心煩意亂。在湖州的另一家隆興客棧分店。門前,前來投宿的各色人等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狄仁傑就下榻在這裡。他和李元芳剛看完縣太爺審堂回來。狄仁傑進了自己的房間,擦了把臉,把麵巾掛在盆架上。李元芳道:“大人,還真是巧啊,咱們居然又碰到了陳大公子。聽其語氣似乎明天也會去縣衙看審案。”狄仁傑微笑著說道:“原本,我就覺得這位陳大公子博學。沒想到他居然連詩也作的如此之好!如此大才居然埋沒於民間,實在是朝廷的損失啊!”李元芳:“大人這是起了愛才之心。想要為國舉才,有您這位黜置使,當朝宰相看中。看來陳公子很快就要青雲直上了。”狄仁傑微笑道:“這次巡查江南也算不枉此行了。”李元芳又道:“那您覺得這位曾縣令又怎麼樣?”狄仁傑笑了笑說道:“我們剛到湖州,很多情況還不了解,不好妄下斷言。但是,從今天審案來看,這個曾泰倒不是個剛愎自用、任性使氣之人。”李元芳道:“哦,大人從哪裡看出來的?”狄仁傑微笑道:“屍體是在張春家後院發現的,雖然沒有其他佐證,可僅憑這一點,一般的堂官就已經可以定案了。然而,曾泰卻沒有妄動大刑,強逼犯人畫供。這一點說起來簡單,可要做起來卻並不容易。麵對熬刑不認的案犯,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夠壓製自己的怒火,這樣才能令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一旦被犯人激怒,判斷就會出現偏差。單憑這一點說,這個曾泰還算得上是個有頭腦的人。”要是陳鶴鳴聽到狄仁傑這一番話一定嗤之以鼻。曾泰的官不大,官架子倒不小。而且人都打爛了,居然說沒動用大刑。不過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同樣的,喜歡一個人也不需要理由。”人家狄仁傑就是看曾泰順眼了,所以不管怎麼說,曾泰在狄仁傑心中掛上號了。李元芳點點頭:“還真是的,從始至終,曾泰始終沒有動用大刑。”狄仁傑笑了笑:“明天一早,曾泰肯定還要升堂問案,咱們再去看一看。”第二天,湖州縣衙外,堂鼓聲聲,衙門裡傳來一陣陣威武之聲。愛看熱鬨的湖州百姓從四麵八方奔來,將門前圍了個水泄不通。狄仁傑在李元芳的陪同下,擠進人群,向公堂外走去。陳鶴鳴也早早就來了,憑著他的身手很容易就不著痕跡的擠進了最前麵。陳鶴鳴:“懷先生,元芳兄。您二位早啊!”狄仁傑:“陳大公子也不晚啊!”陳鶴鳴:“在下也是沒事乾,索性來看看。快看縣令來了,快開始了。”狄仁傑一看曾泰到了堂上,也不再多說什麼。就在那靜靜的看著。縣令曾泰坐在大堂之上,雙目向下環視了一周,拿起驚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帶張春!”衙役們押著張春快步上堂。張春跪倒在公案前:“草民張春叩見太爺。”曾泰點了點頭:“張春,昨日你在堂上熬刑詭辯,拒不認罪,本官上體天恩,免爾重刑,是想給你些時間好好想想。今日堂上,你如果再謊言欺詐,妄圖脫罪,那就休怪本官無情了!”張春向前跪爬兩步,淚流滿麵:“太爺,人是草民殺的!草民認罪!”此言一出,曾泰不禁一愣:“你說什麼?”張春抽泣著道:“太爺,草民認罪,絕不反悔!”曾泰深吸了一口氣。堂下圍觀百姓登時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昨天打成那樣都死挺,怎麼今兒早上,還沒動棍子就承認了?”“這小子的腦袋肯定是壞了!”陳鶴鳴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又撇了撇狄仁傑。狄仁傑和李元芳對視了一眼。曾泰道:“張春,你昨日熬刑死辯不肯認罪,為何今日一早口風突轉,竟然自承殺人?”張春連連叩頭:“太爺,昨日,小人在公堂之上死挺熬刑,是想渾水摸魚,逃脫王法治罪,可回去後想了一晚上,事實俱在,堂上證物確鑿,苦熬也無法脫身,隻能多受些皮肉之苦。因此,小人決心認罪,絕不反悔!”
第五十四章曾泰升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