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泰快步走了過來，果然路上清清楚楚地留著三排蹄印。狄仁傑指著靠左的兩排道：“這是死者的兩匹駕轅馬留下的。”曾泰點點頭。狄仁傑又指著路右側的一排大如海碗的蹄印道：“這一排，就是凶手的馬留下的蹄印。”曾泰一驚，“哦？”了一聲。狄仁傑走到官道中央，一邊演示一邊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今日寅末時分，死者乘車前往東都，後麵傳來了馬蹄聲，凶手飛馬趕到車側，先殺了車夫。殺人的手法非常簡練，一擊之下人頭落地，因此可以斷定，凶手的武器定是一柄長大兵器。車內的人聽到聲音掀開車簾，看到了車夫的屍體，大驚之下跳車逃生……”說著，狄仁傑帶著曾泰沿車轍來到了麥地的田埂旁，指著道旁被掀翻的泥土道：“此人的身體落在這裡，而後，翻身而起，向田裡跑去……”他又指著腳印旁邊的一排馬蹄印道：“凶手騎馬隨後緊追，在麥田之中殺死了他。”曾泰長長地出了口氣：“是這樣！”狄仁傑回頭，發現遠處官道旁，李元芳正在邁著大步，似乎丈量什麼。李元芳以最大步伐向前走著，邁了四五步後，他突然站住，臉色大變，輕聲道：“不是，絕對不是！”“什麼不是？”李元芳回過頭來，狄仁傑和曾泰站在他身後。李元芳指著地上一排大如海碗的蹄印道：“大人，您對這一排蹄印有什麼看法？”狄仁傑道：“剛剛我已看過了，我認為這就是凶手所乘的坐騎。”李元芳不敢相信：“是馬？”狄仁傑愣住了：“當然是馬。除了馬還什麼可以充當坐騎？”李元芳苦笑著，搖搖頭道：“大人，恕卑職直言，凶手所乘的坐騎絕不是馬！”狄仁傑一愣：“你說什麼？”李元芳道：“卑職雖說算不上是相馬的大行家，但也略知一二。天下馬匹分為多種，以西域馬、蒙古馬為上品，這兩種馬也是天下最大的馬種。西域馬體態雄健，威武高大，一般在軍中做儀仗之用；蒙古馬體形稍小，但體力充沛，短途衝刺能力極好，因此，在軍中做騎兵之用。可這一排蹄印太可怕了，馬蹄大如海碗，竟比西域馬的馬蹄大出兩倍！剛才我丈量了蹄印間的距離，大人，你看……”他指著蹄印之間的間距道：“此物步幅如此寬大，是戰馬的一倍半還要多，這是不可能的！”狄仁傑倒抽了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李元芳搖搖頭道：“據我所知，當今天下沒有一種馬能夠邁出如此巨大的步伐！”曾泰驚訝得語無倫次：“不、不是馬，那是什麼？”李元芳道：“我不知道。除非……”狄仁傑問：“除非什麼？”李元芳道：“除非是妖怪。”天滾過一陣悶雷，狄仁傑和曾泰被驚得倒退了一步。天色陰暗下來，“轟隆隆”的雷聲不斷地響起。狄仁傑輕聲道：“一隻在天下四道十州出現過的滴血雄鷹；一個生於前隋大業七年的百歲之人；一匹蹄大如碗、步幅奇長的妖獸，這個案子到底有什麼玄機？”一聲霹靂，焦雷在頭頂上炸響。李元芳和曾泰渾身一抖。狄仁傑抬起頭來：“暴風雨就要來了。”曾泰道：“恩師，您看這件案子……”狄仁傑回過頭來：“曾泰，上午你曾說起，派縣尉到江家莊查訪死者江小郎的家人，是嗎？”曾泰答道：“是。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狄仁傑道：“這樣吧，你馬上命人將此蹄印拓下。元芳，你帶著拓好的蹄印，持我名帖到殿中省，請人看一看。”李元芳點點頭。狄春這幾天依然來錦繡侯府指點幫忙。這幾天陳鶴鳴親自下廚，犒勞狄春。狄春雖然跟著狄仁傑吃過不少好東西，但是哪有陳鶴鳴做的好吃啊！這些天狄春雖然名義上是來錦繡侯府指導工作，但也不能否認他就是來蹭飯吃的。下午，錦繡侯府。狄春正和一大盆紅燒肉較勁呢。陳鶴鳴：“哎狄春，這幾天大人都在忙什麼啊？”狄春嘴裡嚼著紅燒肉，含糊不清的道：“老爺最近挺清閒的，也沒什麼事。哦，我想起來了，今天曾泰曾大人來狄府府上拜訪老爺了。然後老爺和李將軍一起跟著曾大人走了。”陳鶴鳴：“曾大人？什麼事情啊？”狄春：“好像是永昌縣出了命案了，具體的小的也不清楚。不過，小的好像聽到老爺和曾大人說了句什麼‘滴血雄鷹’什麼的。”陳鶴鳴一愣，心想：“滴血雄鷹！這件案子開始了！”於是開始回想關於滴血雄鷹的案情。這是一場針對武則天的陰謀，幕後黑手是武則天的小女兒，太平公主。參與者主要有國師王知遠，何雲，以及無頭將軍哈斯努爾等。這件案子雖然也是一樁奇案，不過好像也沒多凶險。我要不要插上一手，弄個救駕的功勞呢？狄春吃飽喝足之後，打了個飽嗝。狄春：“侯爺，您的手藝真沒的說。簡直比禦廚做的都好吃。”陳鶴鳴：“喜歡吃那你以後常來，咱們是朋友，侯府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狄春：“那小的就多謝侯爺了，不過天也不早了，小的該回去了。要不然老爺又要訓斥我了。”陳鶴鳴：“下著雨呢，我和你一塊回去吧，正好我新買了一架馬車，正好送你。”狄春：“哎呀，侯爺不用了。小的自己撐傘回去就可以了。”陳鶴鳴：“哎呀，你客氣什麼啊，走坐馬車送你回去。”車夫姓王，是個中年漢子。是買馬車時一起買下的。陳鶴鳴和狄春撐著傘上了馬車，老王穿著蓑衣，戴著鬥笠將車簾放下，然後就趕著馬車朝狄府行去。馬車直接駛進了狄府之中，陳鶴鳴和狄春剛想去見狄仁傑。不過走到正堂門口，看到狄仁傑來回的走來走去。狄春對陳鶴鳴悄悄說道：“侯爺，老爺正在思考問題，咱們就先彆打擾他老人家了。”陳鶴鳴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於是隨狄春先去二堂坐坐了。安排好陳鶴鳴，吩咐下人給陳鶴鳴送上碗薑湯，狄春就先出去了。夜，大雨瓢潑。此時，狄仁傑正坐在正堂的書案後靜靜地思索著。門“砰”的一聲打開了，一陣急雨飄了進來。狄仁傑一驚，趕忙站起身走到門前，正要關門。“大人！”門外傳來叫聲，狄仁傑抬起頭，隻見院子裡，狄春打著雨傘，李元芳和一個陌生人向正堂匆匆走來。狄仁傑趕忙打開門，李元芳、狄春和陌生人走進正堂。李元芳向狄公介紹道：“大人，這位是殿中省掌管閒廄的飛龍使何雲大人。”陌生人躬身施禮：“卑職飛龍使何雲參見閣老。”說著，就要跪下叩頭，狄仁傑趕忙扶住了他：“大人免禮。如此深夜將大人找來，本閣心內不安，快請坐吧。”何雲謝過狄仁傑，三人分賓主落座，狄春獻上茶來。李元芳笑道：“大人，本來卑職是不敢勞動何大人大駕的，但何大人堅持，一定要見到大人才能道出詳情。”狄仁傑一愣：“哦？”何雲從懷裡掏出了那張馬蹄拓樣：“閣老，今天下午李將軍拿著拓下的蹄印前來找我，也將他的看法告訴了卑職。卑職即刻查看《馬經》進行比對，認為此蹄印可以肯定是馬無疑，並不是什麼妖獸。”狄仁傑吐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微笑。何雲道：“然而，卑職同時也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狄仁傑一驚：“什麼事？”何雲道：“此馬所戴蹄鐵乃是隋朝所製！”狄仁傑一驚：“什麼？”何雲道：“是的，這個拓印上的蹄鐵花色，本朝早在太宗皇帝時便已明令兵部駕部、官馬坊和閒廄禁絕使用！”狄仁傑愕然：“禁絕使用？”何雲點點頭：“是的。因為這種蹄鐵花色乃是前隋煬帝驍果軍的專用蹄，凡打造、使用此種花色者在本朝罪同反叛，按大逆論處。”狄公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說，這個蹄印上的花色，是前隋驍果軍專用的？”何雲道：“正是。當年，太宗聖諭下達後，凡繳獲前隋軍的馬匹，均被換上了本朝所製的護軍蹄鐵。”狄仁傑問：“那麼，這種蹄鐵會不會有散落民間的呢？”何雲搖了搖頭：“此花色乃是隋朝的禁衛軍專用，民間是不可能打造的。再說，蹄鐵並非耐用品，需時時更換，從隋末到現在，已將近八十年，一塊蹄鐵是不可能用這麼長時間的。”一番話把李元芳也驚住了：“何大人的意思是，這塊蹄鐵是隋末所製？”何雲點點頭：“正是。此乃江都供械坊專為驍果軍打造的。這種蹄花模子早已失傳。而且，打造此物乃是大逆之罪，是要夷九族的！因此，卑職想來不可能是今人仿製的。”李元芳的臉色陡變，他輕聲反複著：“驍果軍，驍果軍……”狄仁傑深深吸了口氣，道：“蹄鐵是隋末所製，那這匹馬……”
第九十八章何雲來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