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誠接通郗嘉良的電話:“有事?”
電話那頭,郗嘉良臉色發白,手裡掐著一支用慣了的鋼筆。
這支鋼筆是淩陸送的,淡金色的筆身優雅,眼下被沾上一層粘汗。除了這支鋼筆外,郗嘉良偌大的辦公室裡,好些地方都充斥著另一個人存在過的種種痕跡。
平日裡他從未發覺,今天看到那份他和淩陸的CP粉發來的資料包,心裡多了些事,才發現處處都是淩陸的影子。
淩陸的愛意溫和得像一泓冬天的熱泉,沒有山崩地裂,但有無數細膩的關懷。
郗嘉良呼出一口氣,開口道:“郗誠,淩陸沒得罪你吧?你有什麼事衝我來。”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郗誠聲音淡漠。
可郗嘉良根本不信他這個理由。郗誠這麼折騰,不是因為性情溫和的淩陸,是為著郗嘉良和他的母親。
郗嘉良衡量一瞬,拋出自己的籌碼:“你不是一直想要你媽留下的日記本嗎?遠離他,我給你。”
郗誠捏著花把玩的手一頓。
他想要的東西不多,郗嘉良聰明地找準了點。
但是……他的好弟弟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一上來就拋出了籌碼。這不是談判的態度。
郗誠決定教他做人:“你說,我把這段通話的錄音發給許嘉怎麼樣。你們剛剛宣布婚事,想來能更熱鬨?”聽得出幸災樂禍的味。
“你——”
郗誠沒工夫聽他閒扯,直接甩下話:“明天,把東西給我送來。”
話音落下,郗嘉良聽到通話中斷的嘟嘟提示音,原本發白的臉又泛起帶著怒色的紅。
他太心急,也表露太多對許嘉的在意,讓郗誠抓到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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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
保姆車開向舉辦宴會的地點。
淩陸靠在車裡,戴一款紅色頭戴式耳機,聽著曲子在歌詞本上劃著。
淩陸有一雙漂亮的手,手指勻稱細長。眼下這雙漂亮的手,正無情地劃掉一行行歌詞。
這些歌詞可都是淩陸的心血。王哲看得心臟痛:“我看也不錯了,要不就這麼給王導?”
“不行。”淩陸搖頭拒絕,“哪能用一般的東西敷衍人。”
淩陸是個創作型歌手,感情上的不順,在影響他的情緒後,也嚴重影響到他的工作。
王導是國內大導,早早在淩陸這兒約好新電影的宣傳曲。可如今日子漸近,淩陸還是隻有曲子,本該甜蜜的詞寫著怎麼都不對味。
淩陸笑著調侃自己:“要是寫個傷心情歌,我現在肯定拿手。”
王哲看著他情緒一點點好轉,心裡放心許多,眼下也能跟淩陸說笑:“那你寫點,咱存著,回頭再拿出去賣!一首至少五百萬呢。”
調侃完這事,王哲工作的手機一響,他掃了眼,又放回去。
淩陸明知故問:“王叔,什麼事啊?”
王哲瞄他一眼:“又是那位想給我們送資源。”
王哲口裡的那位指郗誠。
這五日裡,鼎盛娛樂斷掉了同淩陸工作室的所有合作,同鼎盛瓜葛深厚的公司、藝人辦公室,通通都跟著大哥站隊。甚至還有兩個代言商,直接付給淩陸違約金。
這些事看著是小事,但很傷淩陸的地位。因為說到底,哪個圈子都是人和人打交道。
和鼎盛相對的,是郗誠那邊給工作室送到嘴邊的新資源,範圍很廣但質優,比淩陸丟掉的兩個小代言更勝一籌。
但淩陸沒要。王哲也沒意見,這種無根之萍本就危險,不是最好的選擇,淩陸又不是要做金絲雀。
聞言,淩陸淡淡地笑了下:“煩人。”
而後他低下頭,繼續在本子上勾勾寫寫。
王哲看見他後麵這個笑,臉上笑容也淡下去。
往常淩陸要是真討厭,煩人兩個字不會這麼輕。可要說他喜歡,那笑得也太假了,一看就沒往心裡去。
淩陸變了,或者說,他成長了。
今天這場宴會,淩陸以前就不會來,他今天來了。一為和王導碰個麵;二為最近遇到許多小麻煩的工作室出麵。可這種成長,是以痛苦為代價的。王哲並不樂見,他更情願淩陸永遠簡單、率真。
***
郗家。
為著日記本的事,郗致和把郗誠訓了一通。
結果郗誠不停和他頂嘴,差點把他氣暈過去。郗致和這才發現,郗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勢弱,生活費都指著他給的未成年少年,也不再奢求他們這些家人的愛。
兩父子吵嘴如同吵架,郗致和摔碎第二個茶杯,罵道:“你滾吧!就知道氣人,我叫你相親還能害你?那都是數得上的好姑娘。”
郗誠翹著二郎腿:“你這麼害人家好姑娘,還是你老友的女兒。爸,你是不是真沒良心啊?”
“砰——”郗致和又摔了個茶杯,“滾滾滾,老子懶得管你。你要是像你弟弟一樣爭氣,找個許嘉那樣的,我能有意見?”
郗誠撇撇嘴,離開書房,回房間換了套衣服,心情愉悅地下樓。
淩陸和兔子似的不出窩,今天會出門參加宴會,他總算能逮著人了。
站在樓梯轉角,郗誠撩起眼皮子,看著西裝革履的郗嘉良,沉聲問他:“你也去?”
郗嘉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明月新媒辦的宴會嗎?去的。”
郗誠盯著他笑,偏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而後笑容變大:“挺好。我也去,先走一步。”
郗誠拍拍郗嘉良瘦弱的肩,高大挺拔的身材越過他,朝外走去。
門口的光照在郗誠握緊的拳頭上,手背青筋跳動。
出了門,郗誠車開得飛快,跑車一路轟鳴。
被連續拒絕五天,郗誠本就不爽。就連借口拿車,也沒見到淩陸的人。好不容易打聽到淩陸要參加宴會,郗誠親口同明月的董事長要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