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氣繚繞的禁涯,方圓十裡內好似不見一個活物。
涯壁有個斷台,斷台往裡是一個洞穴,洞內陳設極為簡單,四周跳動著綠色的鬼火,最裡麵擺放著一具石棺。
這裡安靜得隻有隱隱地風聲。
須臾,一聲若有若無地歎息從石棺裡傳了出來。
鬼火也朝著石棺聚攏而去,石棺並未封口,棺內躺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姑娘,雙手妥帖地放在肚子上,睜著眼睛看著圍過來的鬼火。
“唉。”
卿伶又歎息了一聲,隨即抬手扶住棺材兩邊,慢慢坐了起來。
她一起來,鬼火就散開了,卻還是在她周圍打著轉。
卿伶借著鬼火的光打量了一下洞穴的環境,終於沒忍住似的,皺了一下眉。
她在穿書總局裡待的時間挺久了,因為沒什麼好勝心也不想做業績,所以每天都在做一條快樂的鹹魚。
吃吃喝喝睡睡。
直到前不久,她才走到廣場上,就被發任務的執事官拉住了。
他滿臉都是真切:“伶伶,今年的年度治愈人物選出來了,你猜是誰?”
卿伶:“……”
她愕然:“什麼時候有這種評選?”
執事官:“剛才。”
他笑眯眯地說:“為了慶祝你獲得此殊榮,所以主神特意給你發了個任務。”
卿伶嘗試掙紮,維護鹹魚最後的尊嚴:“我可能,不太能撐得起這麼大的榮譽。”
執事官笑:“也可以,那要現在辦一下離職手續嗎?”
所謂離職,就是徹底讓她們這些死過一次的人,灰飛煙滅。
卿伶:“……”
直到卿伶被扔進書中世界的時候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麼評選,隻是因為這個任務沒有人接!
說什麼治愈,通俗一點來說,他們覺得她是吃的最多,睡得最多,最無憂無慮的那個。
臨走前,執事官還笑眯眯地跟她說:“沒事,那邊給你安排的身份,是一方之主,很神氣。”
卿伶看著這光禿禿的四壁,又看著鬼氣陰森的幻境:……
可惡,她不會罵人。
執事官說的話倒也有幾分真,她確實是一方之主——鬼界之主,選這個身份是因為這個身份是個邊緣人物,不存在崩人設之說。
過往有許多前輩崩人設導致任務翻車的例子,所以總局一般都給安排的是邊緣人物。
禁涯是鬼界地盤,這個世界鬼修以已死之人的鬼氣修煉,有點邪門,所以修煉之人也形容似鬼,喜好陰暗,習慣獨來獨往。
大家躺在自己的棺材裡誰也不見誰。
絕佳的社恐聚集地。
卿伶對這個陰間領主的身份沒多大感想,好歹也算有點鬼脈吧。
她走到外麵,勉強找了個石凳坐下來,開始查看執事官給她的資料。
這次需要“治愈”的目標角色,名為故妄。
故妄的母親是魔界的少主,與凡人界的帝王有了一夜的情意,這才有了他。
不過他的母親把他生下後扔給了皇帝就消失了,皇帝連帶著看他也厭煩,留著他做了一個冷宮裡沒人管的皇子。
他這個皇帝爹是個昏君,沒幾年就被底下的人起兵造反,血洗皇宮。
當晚,故妄跟同為皇子的男主一起,差點死在叛軍手底下,幸好他身上有魔族血脈,魔修想趁亂帶走他。
但被半路殺出來的佛門和仙門給打了回去。
故妄身體內有魔氣,於是佛門把他帶走,想要渡化他。
而男主,則被仙門帶走了,至此開啟了兩者完全不同的人生。
故妄身體的魔族血脈這些年在佛門一直壓製得很好,直到後來,魔界開始動亂,而他這個魔族少主留下來的唯一血脈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再者,人界的人為了防止兩個逃脫的皇子回來奪權,也在暗暗派人暗殺他。
故妄一直都在被魔界和人界的兩撥人追殺,甚至於,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追殺他的人裡,居然還有他那個早就拋棄了他的母親。
而一直護著他長大的佛門長老也為了保護他死於他人之手,原本就因為血脈而被被忌憚的他被世人舍棄。
故妄一時氣急攻心,徹底被血脈反噬,墮了魔,弑母奪權,成了最大的反派。
…
卿伶快速過了一遍劇情,隨後眨了眨眼。
被全世界舍棄,好慘。
這好像不是吃吃東西睡睡覺就能治愈的。
所以她還需要在故妄每次被追殺受傷的時候,保護他,還需要阻止他知道自己媽媽要殺他,再阻止長老因為他被害?
作為一個鬼修,去保護一個佛修。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信…
卿伶歎了第三口氣,叫來自己的鬼仆,靈魑。
靈魑是原主煉化的鬼仆,容顏不老,來去無蹤。
靈魑很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身邊,先是一團黑霧,後又慢慢凝結成人形:“主子。”
卿伶一邊四處搜尋著,一邊道:“幫我找個人。”
“主子吩咐。”
卿伶回想了一下故妄所在的門派,道:“無塵山,故妄。”
靈魑消失後,卿伶把看到的那些木板撿起來,在洞口搭了一個門,涯上風大,可以擋擋風,又把那些幽綠的鬼火都變成了紅色。
做完後,她才回了自己的棺材裡開始睡覺,等著靈魑回來,有一說一,這石棺雖然陰間了點,但睡起來確實挺舒服的。
總局的人說她是個既來之則安之的性格,放在哪裡適應性都極好,這話倒也沒說錯,卿伶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她終於睡飽,靈魑也回來了。
卿伶從石棺中出來:“查到了嗎?”
“回主子,故妄此時正在愹城。”
愹城。
是個劇情點,愹城離禁涯不遠,是個人魔鬼仙混雜的城,故妄來這裡,是想要在每月十五舉辦的鬼市上買一味藥材,他年齡越長,體內的魔氣越是壓抑困難,所以需要這味藥來煉製丹藥。
隻是在這裡,卻被魔族的人設了套,險些被抓走,卻也受了傷。
算算時間,鬼市在兩日之後開啟。
卿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然後發現。
在這洞穴裡,除了錢,她一無所有。
妙。
卿伶第一次覺得,執事官乾了一件人事。
愹城一直都很熱鬨,加之月中,城中來往的人絡繹不絕。
她這個鬼界之主,雖說也是鬼市之主,但卻比較低調,沒幾個人能認出她來,畢竟原主是個重度社恐,隻喜歡躺在石棺裡。
靈魑飄在她身邊,說:“他這兩日都住在城中的醉花樓裡。”
醉花樓?
卿伶步子微微一頓,這名字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沒一會兒,這個不對勁的感覺有了實質。
看著麵前歡聲笑語,笙歌陣陣,女子嬌笑聲不斷的醉花樓。
卿伶認真地扭頭解釋:“我說的是無塵山的,故妄,佛修。”
靈魑一團黑霧顯現:“是他。”
無塵山叫故妄的佛修,能有幾個?
卿伶再一次看向這青樓,心想:不過是個青樓罷了,進來也不一定做什麼。
她安慰好自己,鎮定地走了進去。
才走到門口就被人給攔了下來,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打量了一眼卿伶:“姑娘可是走錯了,這裡是醉花樓,尋樂子的地方。”
女人看卿伶一身白衣,膚色白得有些病態,卻難掩容貌的絕色,周身氣質也難得平和,像是天生的笑顏,看不出一點戾氣。
但不像來找樂子的,也不像來找活的,怕就是怕來找人。
一般女子來青樓找人,必要鬨事,所以樓裡一直很警惕
卿伶點頭:“我知道。”
她頓了片刻,問:“醉花樓不接女客?”
女人被噎了一下,哪有女客來青樓?!
女客要去也該去城東的鴨館吧!
但確實也沒人規定女客不能來青樓。
女人正糾結著,就聽姑娘又問:“你們收靈石還是銀子。”
女人一愣:“都收。”
於是卿伶拿出了一錠金子放在了她手裡,眼斂一彎:“夠嗎?”
女人眼睛直了,立刻把金子捏在手裡:“您裡麵請,看中了哪位姑娘,您隻管開口。”
卿伶慢慢往裡走,目光卻在搜尋故妄的位置。
書裡的故妄,雖然長在佛門,卻不算佛家弟子,他覺得自己魔氣未除,不肯玷染佛門,所以隻是做一個未出家的佛修。
為了符合他反派的人設,他長年穿著紅色的錦袍,眉心還有一點朱砂,那是特意給他壓製魔氣用的。
卿伶沒找到,於是乾脆開口問了:“你們醉花樓,最近可有客人是佛修?”
帶路的女人臉色變了下,果然是來找人的。
“姑娘,我們醉花樓做生意都是你情我願的,你若是找人要鬨事,不論你給多少錢我們都是……”
她話音未落,手裡又被塞了一錠金子。
卿伶見她實在擔心,出言安撫道:“我不鬨事。”
女人這才把錢收起來,毫無立場道:“佛修是有一個。”
說起來她的眼睛都亮了幾分,原因無他,這客人長得太俊了,所有的姑娘都想去服侍他。
卿伶又問:“穿著紅衣,眉心有朱砂?”
“是他,故妄公子,”
女人抬頭看了一眼,說:“住了兩日了,這會兒估摸著在三樓聽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