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覺予一夜無眠。
與此同時這小小的東京擠入無數新人,都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東京都港口,也就是各國渡輪下客人的地方,站著一老一少兩位女士。年輕的那個穿著桃色兩件式洋服,站在全是黑白灰三色的冬景中,顯得格外靚麗顯眼。
“櫻桃!剛上市的櫻桃,一角錢滿滿一盤…”
路邊水果店叫賣著,可惜大家在聽到價格後,都紛紛散開了。
“母親,不若買上兩盤,解解船上枯燥飲食的苦。”少女對著身邊人撒嬌道。
“小昭想要,那就買,我們現在又不是買不起。”
女人的寵溺語氣和說買就買的氣勢,成功吸引到岸邊人的注意。
要知道,在這個消費不高的港口城市裡,買兩個烤番薯、看一場鄉間歌劇、再轉場去啤酒屋喝杯威士忌…一天的玩樂也同樣是一角錢。
而這兩母女才剛下地,就花掉彆的遊客一天的錢,去買那什麼不實惠的櫻桃…難怪此時的水果店老板眉開眼笑得誇張,估計這囤積的高價水果,都被這兩母女包圓了。
還有那個被稱作小昭的少女,看起來善心和錢一樣多。
在經過一群和她年紀效仿穿著破爛的女孩時,她還將櫻桃遞過去,讓這些臟兮兮的孩子,用和服袖筒裝想要吃的部分。
她看著這些孩子笑,就像在笑她們是個貧民一樣。
小昭,即黎昭,原名隨母姓叫林昭。是黎父藏在外的私生女,在外藏匿著生長至18歲,同年跟著母親入駐黎家,成為黎家的二小姐,也就是黎覺予的妹妹。
當然,這個姐妹相親畫麵的前提是——黎覺予沒有出走。
自從黎覺予和黎母出走後,這兩母女絲毫沒有感到內疚,不僅當即翻身成了黎家唯一的女主人,還囂張地霸占了原主的房間、衣物、首飾、書籍…還有聰慧有前途的未婚夫。
而今天這兩母女遠赴東京,就是為了購買訂婚結婚所需要的物什。
兩人往出租車方向走,期間,張母環顧四周,不住感歎:“當年我和你爹在東京上學的時候,街道可沒那麼好看、那麼光鮮亮麗…”
聽到這段話的路人,肯定會以為張母也是有錢的大家閨秀,年紀輕輕出外留學的那種。實際上,她隻是個跟著小姐出國的婢女,因為主人家心善,她才有進實踐女校學習的機會,後也是通過小姐,才認識到現在的丈夫黎父。
可這段經曆,由張母避重就輕地講述,就顯得高大上了很多。
忽然,張母像是想起什麼,說:“當年留學的時候,小姐…不是,我就很喜歡去三越百貨,不若今天就去那裡購置良品吧。”
“自然。”黎昭走的是貼心小棉襖加善心者的路線,像是聽不出母親句裡的停頓,說:“那今天此行就是三越百貨了,希望那裡有好看的衣服和化妝品…”
兩人雇了輛出租車,暖和又舒舒服服地朝三越一路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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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麵兒鎮裡。
整個鎮裡都充斥著店家和客人大聲爭執的聲音,什麼貴了一分錢,什麼不買了之類的。而對此一無所知的黎覺予,就在這吵鬨和寒冷中,半夢半醒。
她一會兒夢到自己被女仆們群起攻擊,女仆總管還拿了臟兮兮的鍋鏟拍打自己的額頭,一會又見到好幾個小孩,正隔著窗縫對著自己的臉扔石頭。
沒多久,強烈的劇痛就讓黎覺予完全清醒了。
手上沒有出現稿子,卻沾染了幾分鮮血——是早先額頭受傷的地方破開了。
她似有感覺地抬頭朝窗外望去,隻見一群汗水都是黑色的臟兮兮小孩,正拿著麵兒鎮裡隨處可見的碎礦石,朝她臉上瞄準,射擊。
“你們這是在乾什麼!”黎覺予一點心軟都沒有,撿起地上散落的石塊就朝孩子們扔過去。
過去豪門日子裡,為消遣時光練習的射擊技能在發揮作用。
僅一擊,她就正中領頭小孩的額頭,給他打出了個血窟窿來,比黎覺予本人受到的擦傷要重一萬倍。
“哇!”
領頭小孩當場就爆哭了,轉身就往家的方向跑,而進入的房門,赫然是那廚子的家。
目睹了全過程的黎母惶恐不安,一直在絮絮叨叨小聲嘟囔:“就這樣吧,就這樣吧,事情不要再鬨大了。我們女子本就柔弱,惹怒了一家男主人就算了,沒必要連一整個鎮都…“
“誰說女性就得柔弱受欺負?”
黎覺予感覺自己頭都快炸了。
她環顧四周一圈——昨天晚上廚子流的血還粘在榻榻米上,乾成一團黑色難看的汙漬,亂糟糟的衣服小山和日用品也四處散亂在地板上。
早晨明媚陽光暴露出當下雜亂無章的現狀,卻讓第二天的黎覺予,一改昨晚的驚恐過度,反而在黎母勸說下,燃起熊熊反抗的野心。
她一字一句地說:“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性彆而不公平,做壞事的人必然會有代價。”
在語言力量的加持下,黎覺予的表情變得冷峻、堅毅起來。
這一刻,她找到了自己最好的解決方式——在困境中挨打,從來不是合格繼承者的行為。
看著那表情麻木的孕婦從門內走出來,挺著大肚子拖著步,朝她家浩浩蕩蕩走來的模樣,黎覺予先是支開黎母,讓她去電車站打電話給三越百貨請假,然而獨自收拾好家中,空出一個客人位等待孕婦過來。
“黎小姐,我們家是和你結仇恨了嗎?為什麼連小孩子都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