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瞥一眼堀越旬後說:“周圍沒有人了,不用裝模做樣了。”
“黎小姐可真了解我。”
離開養父母的堀越旬,轉眼變得嬉皮笑臉。
他沒有隨黎覺予坐下,而是站在彆人庭院當中,毫不避諱地八卦物部家:“你還不懂嗎?物部老爺想介紹你我認識,看看有沒有機會聯姻叻!”
說完物部家,他轉眼又抨擊起自己家:“成田屋對外總是裝模做樣,私下不知道多羨慕物部一郎娶了藥房連鎖林家,從而獲得巨額財產,複興中落的家業。至於林家要求的一夫一妻製?夫人看不到的女人算是小妾嗎?”
“…”
打死黎覺予她都想不到,自己會從外人口中,聽到物部家內部的秘辛。
不過,堀越旬說錯了一點——夫人連她和將司牽手都能感知到,怎麼會不知道小妾存在?
這樣看來,最可憐的似乎是單純無辜的物部將司,置身虛幻溫馨中而不自知,將來如果知道母親經受過什麼樣的磨難,也不知道有多痛心疾首。
“真可憐啊…”黎覺予歎了口氣,感歎道。
她的話沒有主語,堀越旬卻莫名心有感應,知道她在說誰。
“倒也不必那麼快可憐物部將司。在場人中,誰不比他過得淒慘?”
堀越旬聳聳肩,坦率地戳破茶室裡的謊言:“黎覺予,你真以為自己是物部夫人侄女嗎?不過是個被私生女搶奪繼承權、還被趕出黎公館的前大小姐。”
“我找梨園朋友打探了一下,才知道你是前段時間的上海名人呢。”
“不過你也挺了不起的,居然那麼快找到生路,闖回上流階層。不得不說,你這個求生欲,讓我覺得你很不錯,你我會是同類。”
這是讚美嗎?
感覺不是。
而且黎覺予壓根不吃這套。
她隨口回複了句:“謝謝,你也不賴,成田屋養子。”
秋風席卷,然後在這個陰暗庭院裡悄然收緊,像是風也在畏懼裡頭站著的兩位惡人一樣。
黎覺予大方承認自己的手段後,堀越旬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噗嗤——哈哈哈哈哈!”
堀越旬笑的時候,手一直捂在腰腹上,直到這時,黎覺予才隱隱發現,對方似乎受傷了。
“你怎麼了?”
“我們聯姻吧。”
兩個人同時說出兩句截然不同的話。
還沒等女方露出冷臉,堀越旬卻突然將連襟和服拉開一段,毫不避忌、光天化日地露出胸膛青青紫紫傷痕。
他說:“我們是一樣的人,就應該聯手,才能在霓虹闖出一片天。”
“開什麼玩笑?”黎覺予轉頭就要走,卻被堀越旬一句話,錘得走不動道。
“我殺人了。為了榮華富貴,我害死堀越家親兒子,才終於擺脫梨園打雜的卑微身份,躋身霓虹上流階層…從本質上來,難道我們不是最合適彼此的人嗎?”
堀越旬邊說,邊走上前,用手指摸索著黎覺予的手心。
簡直像瘋了一樣。
估計他自覺擁有黎覺予的把柄,才敢這麼毫不顧忌地說出真相,通過自爆來謀求合作…但在黎覺予看來,他就是個毫無人性的瘋子。
“閉嘴吧。我可沒有害死過人。”
黎覺予一把甩開堀越旬的手,卻又擺不出嫌惡表情。
因為他倆站在一起,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隻能避開這類討論,警告說:“還有,你給我離物部將司遠一點。”
“你拒絕我,是因為將司?”
堀越旬一臉不可置信:“他什麼都不知道,太幸福、單純了,根本不適合你。一個沒見過黑暗的人,怎麼可能跟黑暗本身在一起?”
堀越旬用著接近自言自語的音量,說:“除非他知道真相…“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黎覺予拽他衣領的動作,硬生生給打斷了。
這一刻,黎覺予代替了男朋友的身份,氣勢全開。
她一字一句地警告說:“不要碰物部將司…除非你想死在我手上。“
舊傷被牽動,疼得堀越旬笑得淒慘。
他怪腔怪調的話回傳在庭院中,消融在秋風中,他說:“你看,我們是一樣的人。”
“你等著看吧,你和物部將司無法長久的。”
庭院的另一邊,兩家老爺聊得哈哈大笑,出奇和諧。
物部老爺嗔怪地說:“堀越,你對養子太過於苛刻了。”
“想進入成田屋,繼承家族傳承的技藝,這點傷苦算得了什麼?”
麵對指責,堀越老爺毫不在意,“不過我還得謝謝你。經過你提醒,我才反應過來——阿旬的作用,比我想象大多了。”
“如果我家將司有阿旬的半點識趣,我也不至於那麼氣…”
隨後,兩人又哈哈大笑,不像在聊雙方的兒子,像在聊櫃中珍藏的名貴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