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金手指,學到的技藝都還在,不是嗎?
這樣安慰自己的黎覺予,總算讓心情平複下來。耳邊,傳來嘩啦嘩啦的波濤聲。
忽然,一陣人聲喧嘩打破寧靜海浪。
黎覺予轉頭朝聲源處,也就是客人入睡的貨艙望去。
隻見幾個水手舉著煤油燈,朝裡頭跑去,將伸手不見五指的貨艙點亮。
空氣中隱約傳來一句什麼:“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什麼死了?
懷揣不安的黎覺予,帶著對黎母的擔心,快步朝貨艙跑去。好在黎母並沒有事,有事的是帶著小孩的老婆子,正抱著一臉鐵青的孩子,坐在角落抱頭痛哭。
“怎麼回事?”好心的水手來了。
摸摸孩子的心跳後,他心疼地對老太婆搖搖頭,“節哀順便吧,總得活下去不是嗎?”
老太婆則是一直將孩子臉貼在自己臉上,試圖將小孩的身體重新溫暖。至於水手的診斷?她才不會信呢,嘴裡不住嘟囔:“不會的,小圓那麼乖,怎麼會死了?”
“剛剛睡覺前,小圓還很興奮,說明天給我表演唱歌,還安慰我不要哭…”老太婆下意識地反駁,全然不知道,這些活潑行為隻是孩子的回光返照。
實際上,船艙上的明眼人們從昨天就發現,小圓從上船前就不行了。
好像是地震受傷後沒來得及處理傷口,裸露在外的傷勢引發高熱並發症,最終奪走一個五歲小孩的性命,也奪走老太婆在世唯一的親人。
黎覺予想說點安慰話,勸說老太婆不要傷心了,其他人卻先她一步,站了出來。
一個身高體壯的中年男人說:“我們村裡有個傳說,格外靈驗的,說是航行船中,不能搭乘死者,否則這條船都會淹沒。”
“真的假的,這也太可怕了吧。”水色西服的女人應嘴。
“我的父親就是好心托上死去島民回鄉,結果在南海遭遇風暴,整條船都淹沒了!”男人語氣格外誇張,指著小男孩的屍體大呼小叫,仿佛見到死去父親一樣。
這話就跟黎母覺得住過死人的房子不能住一樣,讓人無語。
所以黎覺予直接笑出來了,說:“這太迷信了,按這樣說,所有海域都不能走了,因為裡麵不知道飄著多少人類、魚類的屍體呢!”
然而她嘲笑中年男人的話,卻沒能得到大家的認可。
看到這樣的反應,黎覺予才發現周圍乘客包括水手,都表情十分古怪,眼睛不移一瞬地盯著死去男孩,讓人感到恐怖。
“把他丟到海裡吧,可以嗎?”有人問中年男人。
“這樣最好了。”中年男人回答,隨後又補充:“那個傳說裡不僅有死者。整句話是這樣的:運載寡婦的貨船會拋錨,運載和尚的貨船會丟貨,運載死者的貨船會沉沒…”
這裡沒有和尚,也就是說為了保證安全,要將寡婦和死者踢下水。
意思是連那個老太婆,一個活人都要拋進海裡?!
這下好心水手忍不了,丟掉小孩他還能安慰自己,是在丟掉發臭的屍體,可丟掉老太婆卻沒有任何能替換的借口。
“怎麼可以,這樣是在殺人啊!”水手緊皺眉頭,拒絕了。
然而中年男人的陣營,可是除二十名水手和黎覺予兩人外的六十人啊。
失去家園的他們,出奇地堅定這個傳說,堅持要將老太婆和小孩子拋掉。
“如果不將她們扔掉,這條船會出事的!”中年男人信誓旦旦,親爹的遭遇成為他的信念,其他人也怕死地附和,將地震後對生命的愛惜發揮得淋漓儘致。
這是好事,除了會害死彆人外。
見有人對老太婆和小孩子動手動腳,黎覺予掏出那把從麵兒鎮開始就隨身帶著的小刀,怒斥:“誰敢碰她!”
“什麼狗屎傳說,彆為自己殺人泄憤找借口了。”
黎覺予保護的不是老太婆,而是自己,誰知道這些癲狂乘客會不會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
她勾唇一笑,說:“在我們那也有個傳說,叫做殺人者必死於遠航。意思是手中沾染過鮮血的人,隻要遠航必定出事。”
其實壓根沒有這個傳說,但是這條船上除了黎覺予,誰知道呢。
麵前這些人都風魔了,地震使他們格外信奉神明,信奉大自然。
那最好的應對手段,就是用魔法攻擊魔法:“中華上下五千年曆史,我的傳說才最靠譜。”
話音剛落,果不其然,那些人都猶豫了,沒有再上前。
失去領導權的中年男人麵色都紅了,咬牙切齒地說:“那小孩子,總能丟吧?”
“不要不要!”老太婆尖叫,雙手死死抓著小孩,不讓大家碰。
黎覺予想要阻止,卻沒能在短時間想到更好的借口,又得顧慮黎母的安危,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中年男人搶過孩子,將他舉到頭頂,往雪白浪花裡丟。
一瞬間,孩子就沒了蹤跡。
不知道是不是黎覺予錯覺,她總覺得那一刻孩子睜開了眼睛,化為海浪上一朵朵浪花,凝視著這條極具善良和罪惡的輪船。
中年男人臨走前,惡狠狠警告黎覺予,說:“顧好你自己吧,我可不覺得你的處境要比老太婆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