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禮貌有節度的法國小哥,因為說出了心裡話,頓時變得撓頭抓撓,坐立不安起來。
而他這個前後突變的巨大反差,落到黎覺予眼中,卻感到心中一絲暖意流淌。
感覺,巴黎也沒想象中那麼冷漠嘛,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小哥漲紅的脖頸一樣火熱…“噗嗤…”黎覺予一時沒忍住,被自己的比喻弄笑了。
她的漂亮笑容晃進小哥眼中,才終於使他勉強冷靜下來,介紹自己說:“我叫艾倫,就是十個出生男嬰九個艾倫的那個艾倫,是剛剛那家店的銷售店員。”
“叫我黎就好。”
知道名字後,黎覺予這才分出一絲注意力,望向艾倫的長相,這才發現他擁有一張如同希臘雕刻般漂亮臉蛋,和一頭引人注目的紅發。
不過也是,能在香榭麗舍工作的,哪有不漂亮的人呢?
艾倫追上來,似乎完全出於他個人意願,光是聊天的短暫時間裡,就頻頻朝店內望去,像是怕有顧客進來而他沒發現。
“要回去工作嗎?”黎覺予貼心問道,她可不想讓新朋友陪自己挨凍。
“好吧,雖然很想和你一起吃早餐,但今天實在有點忙。”在艾倫第五百八十次回頭後,他放棄了這種危險的翹班行為,轉過頭來認真嚴肅地說:“為讓你順利在香榭麗舍找到工作,我告訴你一些外國人入職小技巧吧。”
“彆這樣看我,雖然長得很像法國人,但我是英國人。”
…好吧,原來是英國小哥。黎覺予又被逗笑了,好一會才在艾倫委屈目光下收起笑容,“對不起,你繼續吧,“
“你看,你的問題就是在笑容上。”艾倫一針見血。
他甚至將黎覺予的唇角弧度和剛剛麵試開場白模仿出來,說:“早上好女士…”
雖然模仿挺像的,但黎覺予總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傻氣。
“問題就在這——你笑得太多了。法國人覺得陌生人露出笑容的樣子很奇怪,就像嬰兒想要博取讚美一樣…沒有人會願意雇傭嬰兒乾活的。”
聽到這,黎覺予有些憤憤不平:“那我應該如何?冷若冰霜看起來像是老板一樣?”
“應該彬彬有禮,用簡短、尊貴的神情,清清楚楚說一句‘日安,女士’,離開的時候驕傲地回複‘謝謝你,女士,再會。’就可以了!法國人習慣和人保持尊貴、有修養的距離,更何況你要應聘的崗位,會麵對成千上萬挑剔的法國人呢?”
艾倫說這些話的時候,的確流露出一絲高不可攀的氣息。
總之,這種新穎的說辭聽到黎覺予耳朵裡,聰明如她便迅速捕捉到這種禮儀的適當標準,順從地收起笑容,變得難以接近。
幾秒鐘後,黎覺予脫口而出:“欸,等下,可是你一直在對我微笑啊!”
這可跟艾倫自己說的禮儀很不一樣。
“我?有嗎?反正你記好這種禮儀就好!”艾倫莫名其妙就惱羞成怒了,站起身來反駁:“隻要你不對法國人微笑,法國人就會對你微笑。”
“當然,如果你敢罵法國人,說不定還有出奇驚喜發現!”
越說,艾倫耳朵越紅,拋下一句:“總之,祝你一切順利!我回去工作了…”落荒而逃了。
看著狼狽逃竄的男孩背影,黎覺予覺得即好笑又感激,她反複練習艾倫這套“笑與不笑”的秘訣,朝香榭麗舍大街深處走去。
在聖誕節依舊開門的店還是少的,在越過小橋穿過小徑,越過無數歇業冷清的精品店和咖啡廳後,黎覺予終於看到有正在營業的店鋪。
那是一間小小的,精致的發型店,坐落在一個曬得到陽光的轉角裡。
隔著玻璃櫥窗,可以清晰看到忙碌員工,和隻要坐著看報就可以了的閒適客人,而他們頭上那盞洛可可風格的水晶燈,也在敬業地不住閃耀。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黎覺予在店牆上看到化妝刷標誌的logo,證明它不隻有剪發服務。
意識到這點後,她立刻整理好衣服,調整好“笑和不笑“的表情後,踏進店內。
才剛進門,就聽到一個貴婦在怒斥發型師:”不對不對!這樣的造型根本不適合我啊!“
“我現在看起來像一個高大的變裝皇後!!“
變裝皇後就是男扮女裝的意思…黎覺予忍住好笑,朝正處於激怒狀態的客人臉上望去,隻見對方被畫上妖嬈的妝容,但偏偏這是一張有芬蘭血統的臉。
芬蘭血統受蒙古人影響,麵部寬大扁平是她們的特點。
就在黎覺予的這段時間裡,客人還在罵:“這可是店主巴爾克先生給我做的漂亮發型,就這樣毀了!請馬上給我更換化妝師,不然我會投訴…”
“可是店內已經沒有化妝師了…”被罵的化妝師,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長有雀斑。她舉目找不到店長,都快急哭了:“夫人,我再試試看可以嗎?”
“不必了。”
客人站起來就要走。
見到有機會可蹭的黎覺予,一個健步橫在客人麵前,說:“恕我直言,夫人。”
“你有這麼個醜鼻子,再好的發型和妝容也是白搭…”
——如果你敢罵法國人,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發現。
這是艾倫總結的法國人禮儀,現在,也到了試驗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