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認識畢維斯的那天,兩人曾經在樓上,出於樂趣反複練習的樂章。
熟悉旋律打消黎覺予的疑慮,但她並沒有將自信表現在臉上,畢竟按畢維斯的潛台詞,他並不想讓賓客們發現,她們之間熟絡的關係。
是時候進歌詞了。
黎覺予輕咳幾聲,唱出今晚第一句女高音:“啊!啊!小小的玫瑰…”
“啊!啊!來吧,如果你喜歡我,喜歡它…”
…
——事實證明,沒有對比就沒有驚豔。
如果黎覺予在哈蒙夫人指名的時候,就唱出自己拿手的女高音,恐怕大家當下的驚豔,就會下意識地打了個折扣。
可是她之前表演的是義勇軍進行曲…不是,是凱旋詠歎調。
男女聲部的詠歎調,給人感覺截然不同——譬如現在,醉眼朦朧的黎覺予唱玫瑰華爾茲,活脫脫就是一位與美麗緊緊聯係的交際花,謳歌愛與性、自由和解放。
這種強烈反差碰撞下的過人魅力,無人能逃脫。
聽眾們脖子前傾,像屋簷下雕刻的動物腦袋一樣,估計他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剛剛還正氣十足的女孩,搖身一變成為手拿玫瑰的性感靈魂。還有林恩,他本來就醉醺醺的,趕往舞台的途中,又受到黎覺予形象的震懾,一時間忘了接下來要乾嘛,呆愣站在原地。
還有一些藝術家,關注點更多集中在曲目上。
“玫瑰華爾茲…這不是幾年前紅火過的詠歎調嗎?”
“你不知道嗎?《玫瑰》就是畢維斯的成名作,打那以後他的創作就不行了…”
“藝術家的隕落?那可真讓人難受…”
如果說此時此刻,是黎覺予的高光時刻,那相對的就是畢維斯的低穀最低點了。
黎覺予唱得越好,就越襯得畢維斯可憐,讓人忍不住感歎:有才氣,但是不幸…
傳奇客廳很小,主人充分利用所有空間,第一排客人完全緊貼舞台,隻要黎覺予願意,她可以開玩笑般地伸手摸到客人們的頭發。
所以,無論賓客怎麼壓低音量,他們所交談的內容,依舊能傳到舞台上,溜進表演者的耳朵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黎覺予感覺隔壁的呼吸聲變重了,手上音樂也無可避免地受彈奏者影響,變得急切又糾結。
好在表演結束了,這麼一點小失誤不會影響觀眾對舞台的評價。
——唉,就當她醉了吧。
黎覺予暗歎一口氣,走到鋼琴身邊。
借著謝幕的由頭,她拉過畢維斯微微顫抖的右手,安慰般地緊緊相握。
明明是曖昧的十指緊扣,但黎覺予做起來那麼坦誠,像隻是謝幕,像在替對方遮掩什麼…
畢維斯也在謝幕,隻不過他的眼睛沒有看著觀眾,而是看著黎覺予。
兩人就這麼通過手指尖觸碰皮膚的方式,為彼此輸送著能量。
“千萬不要在我的沙龍裡談戀愛噢。”哈蒙女士火眼金睛,“果然,這狹小、昏暗的客廳,就需要黎和畢維斯這種藝術家,讓他們的天賦填滿空虛…還有人想要上台表現下自己嗎?”
“夫人,我願意率先出場,拋磚引玉…”
“這是我為今夜沙龍畫的簡易油畫…”
女主人親自帶頭轉移話題,沙龍氣氛再度回歸剛剛,除了大家望向黎覺予和畢維斯時,眼神多了幾分熱烈外。但隻要對沙龍話題風向有些敏感的客人,都能意識到——今晚之後,黎這個華夏女孩,恐怕會成為沙龍常客,人氣賓客。
費爾森躋身上來,興奮地說:“天啊,你可沒說你女高音那麼出色。”
“看來,比起學習歌劇,你最需要學習的是保護好你的嗓子。”這是費爾森在調侃黎覺予先前嘶啞的嗓子呢!
黎覺予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嗓子已經在好轉,我以後肯定會好好注意。”
“是的是的,畢竟我們的目標不是歌劇院了,而是衝擊百老彙!”
百老彙?!這詞一出現,哪怕是理智如黎覺予,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現代百老彙以豔舞妖歌出名,但事實上,二十世紀的百老彙一共有六大劇院,其中一大就是大都會劇院。
能前往百老彙第39號的演員,往往是各國最優秀的歌劇人才。
“前往百老彙表演?我可以嗎?”
過度的震驚,讓黎覺予忍不住音量加大,語氣中的興奮難耐隨便個人都能聽出來。
“當然可以。不過首先,我們得…”
費爾森列舉的新計劃還沒說完,就被侍者慌亂聲音打斷了:“費爾森先生,請你移步,您的侄子林恩-安托瓦內特醉倒在人群中,現在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
“…”
“這個丟人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