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子?黑裙子?…
猶豫片刻後,黎覺予抓起不知道是誰丟在地上的臟臟碎花裙,就往頭上套。
來時的貴族小小姐,搖身一變成為貧民窟女孩。
聽著外頭觀眾止不住的叫囂,她隻能祈禱自己的決定沒錯——根據剛剛兩位演員對話,黎覺予得到了不少的信息。譬如,這位私奔的、名為艾米的歌手,前段時間才從街頭賣唱女一步登天,甚至沒來得及購置符合身份的衣服、造型…
由此可以推斷出,觀眾們喜歡艾米,肯定不是喜歡她優雅的歌劇女高音形象。
那會喜歡什麼?
黎覺予那缺乏到幾乎沒有的娛樂圈營銷知識告訴她:是人設反差感。
曆年來,歌劇在法蘭西都是高雅藝術品的存在,而艾米這個毫無雕刻的劣質歌女形象,又和高雅的歌劇形成鮮明對比。
就好像…選秀節目拚命劃水的練習生,總能莫名戳中觀眾喜愛一樣。
於是,黎覺予在五分鐘內做出這樣出格的選擇,彆說她了,就連咖啡館經理人也感到壓力重重,遲疑質問她:“你確定要這樣上台嗎?”
“我本想找矜貴的貴族小姐上去表演,這樣才勉強壓得住觀眾…”
“看在費爾森的麵子上,他們不敢太過分。”
黎覺予聳聳肩,不予理會。
反正時間緊迫,經理人不會冒著被觀眾噓的風險,強迫她換衣服。
於是一段幽幽鋼琴聲中,穿著隨意的破衣服,頂著燙一半沒燙一半的羊毛散發,黎覺予就這麼走上舞台,開始她在法蘭西的初舞台。
通往舞台的木地板踩起來咯吱咯吱響,就像她忐忑不安的新一樣。
她走到舞台上,站定,抬頭。
迎麵而來的,是劇場灰塵彌漫的熱氣,滾滾煙草嗆鼻的味道,聚光燈的強烈光線…還有必然響起的,觀眾熱烈的噓聲。
“滾下去!我們要看艾米!”
“這是誰啊!深夜最後一場演出新手來嗎?…太無聊了!”
“艾米!艾米!艾米!艾米!”
…
觀眾席,乒乓作響,像在集體家暴妻子一樣。
經理人撩開幕布悄悄看一眼,差點被熱燙的煙蒂扔到臉上,嚇得連忙縮回來。隔壁剛從舞台下來的小醜,抱著手看戲一樣評判道:“這個女孩死定了,等下肯定會哭哭啼啼跑走。”
“我就知道!艾米瞞著劇場私奔是必然的事情,就是可惜這個漂亮的華夏女孩遭殃。”
…
經理人和小醜演員感歎連連,在他們的腦海中,黎覺予已經被觀眾捉弄得淚水漣漣了,等聽到幕布外的觀眾集體發出哄然大笑後,他們才意識到——好像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朝外麵望去。
隻見柔柔弱弱、身材纖細的黎覺予,二話不說賞了無禮觀眾一腳,壓著嗓子低俗怒罵:“滾開點,臭男人!”
前排觀眾都懵了,誰能想到表麵文文靜靜的女孩,行為舉止像匹狂妄不羈的野馬呢?
“我說你上台來乾嘛呢!”有人起哄。
她孩子氣般冷哼一句:“彆看我穿著普通,我唱的可是最了不得的歌劇。”
被踹的觀眾、其他起哄的人態度轉變,露出興致滿滿的表情。
有人大吼一聲:“那你會唱什麼呢!”
“我會的可多了!”黎覺予惱火地雙手叉腰,將舞台上的垃圾踢回觀眾席上。
經理人開始懷疑她是演的,還是真的在對客人們表達不爽…可能兩者都有吧。
總之,黎覺予將街頭小野貓的形象,演繹的淋漓儘致,對得起幻境安排的賣花女背景。又在觀眾起哄調笑的時候,故意笑得容光煥發,雙眸深邃連滿場煙霧都遮擋不住,靈動十足。
“那就唱一曲莫紮特!”有人提議,壞心眼的提議。
“不如直接來魔笛夜後吧…”更壞心眼的提議。
要知道,上一個女高音艾米,可是隻負責唱小情歌的,哪能表演這種高難度花腔女高音。
——夜後?幻境老演員了。
黎覺予出道至今,多扮演惡女形象,偏好華麗炫技為主的花腔女高音,而觀眾的建議,正正踩在了她的擅長點上。
真幸運。
當然,黎覺予也不蠢,她不但沒有露出會心得意的笑容,反而像個粗魯的街邊女孩一樣,毫無儀態地對觀眾努嘴,反斥對方:“你們這是在故意捉弄我!”
“唱唱吧!”觀眾們笑得更開心了,“如果唱得好,今天打賞往大的走…”
之前就有說過——法蘭西有點小錢的男士,對街邊灰姑娘總有一種救贖和捉弄的情懷。這種結論放到當下,出奇的適合。
黎覺予無奈地看向鋼琴家,鋼琴家也無奈地避開眼神,開始彈奏。
舞台上兩人無言又好笑的互動,成功逗笑這幫深夜微醺的客人。
他們完全沒有歌劇禮儀地怪叫,成功將表演現場炒熱起來,就連本來打算離開的觀眾,也停下腳步,期待這位新人女歌手的表演。
舞台上微弱的聚光燈加深了黎覺予的容貌,格外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