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我……”
驚慌失措的女騎手夾緊馬腹,完全沒了玩樂調侃之心。
她放開桎梏,隨手將可憐的機械師重新扔回後方馬鞍上,並再次加快了速度。
“快!快跑!快點!”
【五分鐘後】
他們一路衝回了鐘樓。
伊莎貝拉翻身下馬,立刻衝了進去;而狄利斯臉色青白地從馬鞍上滑了下來,看上去需要在外麵吐一會兒——
他捂著自己飽受折磨的胃,喃喃著說:“我要在討厭名單裡加上機械馬。就排在蘆筍下麵,第二名。”
伊莎貝拉沒有理睬,她飛快衝進大廳,飛快躍過第二層的餐廳,飛快拉開那個直達頂層的電梯閘門,飛快——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她跑回機械師的臥室,並重重推上木門,反鎖。
伊莎貝拉狂亂地推搡著那些壘在一起的書堆,它們“砰砰砰”地砸落,弄出了一大堆的灰塵,圖紙到處亂飛,地板微微震動。
這很容易讓旁觀者誤認為她是個大發脾氣的小孩。
但每一個小孩的大發脾氣其實都出自於對未知事物的害怕與抗拒。
“讓我找找,一定有,一定有,這裡絕對不缺那玩意兒……哈。”
在又推倒一大灘書堆後,一麵由鏡子組成的外牆出現在她眼前。這個鐘樓裡根本不缺鏡子和玻璃,她就知道。
伊莎貝拉走過去,屏住呼吸。
鏡子裡的女人的確擁有一頭星星般閃亮的白金色長發,柔順,富有光澤。
【乾枯的頭發。】
她撫上自己的臉頰,又湊近了一點,端詳自己的外觀。皮膚的色澤非常健康,白裡透紅,光滑柔軟。
【蒼白的臉。】
對了,說到撫摸……她的手指怎麼變軟了?掌心也很柔軟,比記憶中柔軟的多。
【虎口的硬繭。】
【因為常年持鞭幾乎被磨平掌紋的粗糙掌心。】
不,一定還有什麼地方……伊莎貝拉低頭一看,沒穿鞋的雙腳的確被凍得有些發紅,但總體白白的,沒有任何紅斑。
【小時候在那座塔裡被凍出來的凍瘡,腳上那些難看的總是消不下去的紅斑。】
她茫然地張張嘴,就像試圖對某個不在場的人大叫。整齊潔淨的牙齒出現在鏡子裡。
【因為幼年時沒有牙膏牙刷,成年後花了好大功夫矯正的牙齒,應該還有牙箍的淡淡痕跡。】
不。
這不可能。
我拒絕。
伊莎貝拉含著恐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懷著賭徒的心理,她解開了束腰用的皮帶,脫掉大衣——
女公爵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白白的,健康的,乾淨的,沒有任何瑕疵。
——但這不可能!
她的身體,她的身體,明明就……
【抱歉,伊莎貝拉,雖然我是你的未婚夫,但是我們還要遵守……呃……禮儀……等到結婚的那天再……】
【行了,傑克,不用辯解。……作為王妃,我會找個時間去預約全套祛疤手術的。現在滾吧,本公爵不想看到你這種表情。】
【讓你滾你就滾。滾。】
脖子上的割傷沒有了。
後背上的鞭痕沒有了。
肚子上的箭傷沒有了。
側腹上的烙鐵印子也沒有了。
還有……
伊莎貝拉茫然地檢查著自己,懷著近乎癲狂的苛刻——但她沒有找到任何能被定義為“疤痕”的東西。
這不是她以前的身體。
這是她未來的身體。
明顯受到了良好保養,過著很好的生活。
也就是說,未來以“咕咕”身份長大的她沒有參與過戰爭,沒有落敗於陰謀,沒有被任何人傷害——這是好事,不是嗎?
可是……她為什麼這麼驚慌失措?
伊莎貝拉輕微顫抖著,撥起自己的長發,放在鼻子下,輕輕嗅聞。
那不是機械高速燃燒時產生的焦油味與酒館燒灼喉嚨的伏特加,那是最糟糕的味道——
水果糖和草莓奶昔。
某個家夥最喜歡的糖果和某個家夥最喜歡的飲料。
“……你在乾什麼啊。”
伊莎貝拉慢慢蹲下,糾起自己的長發。
哈。
……起碼她驗證了一點,不是嗎。
某個家夥的確非常遵守諾言——
【我來做你的武器,我會保護你的。】
所以“咕咕”的身上沒有疤痕嗎?……真好笑,明明就是小孩才會當真的誓言。
“所以,那麼多年以後……你還是和那個家夥在一起嗎?為什麼?出於什麼目的?陰謀?他有什麼我沒察覺到的隱藏身份?需要利用?敵對關係?必要的潛伏?”
不要是我猜到的那種糟糕目的啊,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作者有話要說:伊莎貝拉之前認為自己是“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事實上,和機械師推測的完全相同,她是以目前五歲咕咕的狀態,變化出了“未來成熟的樣子”。
——這兩者的差距,大家應該都懂吧。
有什麼情況能讓一個人的頭發染上另一個人喜歡的味道呢。
看到有評論區小天使沒明白的補充:
【因為有一個幸福的童年,所以沒有凍瘡,需要矯正的牙齒,乾枯的頭發。】
【因為有一個可能的未來,所以有柔軟的手和臉頰,以及沒有疤痕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