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迎親路驚騾生事(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8866 字 9個月前

綺年覺得自己嗓子眼兒有些發乾,捏了捏她的手沒說話。

新娘子是不能自己上轎的,要由兄弟背上轎。周立年早就等在蜀素閣外頭,背了綺年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道:“若受了什麼委屈要說與我聽,哥哥如今沒用,但總會刻苦讀書,將來考了功名也能給妹妹幫襯一二。”

綺年眼眶有些熱。周立年與她之間畢竟沒有血親,因著過繼之事拖延,吳氏病死,二人之間始終是有一層隔閡的,不過到了如今,倒有點兄妹二人互為支撐的感覺了。輕輕嗯了一聲道:“哥哥將來與表姐也要好生過日子。”周立年此人有野心,會算計,但到底還不是冷血無情的人,若是吳知雯肯與他好生過日子,想來也是不錯的。

周立年微微一笑:“我必會尊重她。”

據說迎娶世子妃的花轎也是有品級要求的,可惜綺年頭上蒙著蓋頭,還要注意那沉重的鳳冠不要歪掉,根本不可能看見那華麗的花轎,隻是坐進去之後偷著掀起蓋頭來看了看內部,果然比一般的轎子要大很多,座位上鋪著錦墊,內壁還薰過了香。並且最重要的是,抬轎子的人多,轎子走起來相當平穩,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顛得人頭昏眼花。

從吳府到郡王府路可不近,前頭一百零八抬的嫁妝開路,抬抬都是滿的。尤其最頭上三抬,第一抬是用皇上賞的黃金和珍珠打成的一套頭麵,旁邊擺著那五尾鳳釵;第二抬是太後賞的玉如意和金步搖,第三抬是皇長子賞的羊脂白玉比目佩和皇長子妃賞的玉菊花。這三抬裝的東西雖不滿,卻是無上榮耀。所過之處行人紛紛指點豔羨,搞得抬嫁妝的人也既戰戰兢兢,又有幾分與有榮焉。

綺年很想稍微掀開轎簾看看外頭,想了想還是不大敢。坐在轎子裡走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前頭一陣混亂,尖叫聲不絕於耳,連轎子都劇烈晃動起來,跟轎的喜娘和珊瑚一起在叫:“快往旁邊靠!快往邊上去!”

這是怎麼了!綺年在轎子裡被晃得東倒西歪,勉強一手抓著座位一手扶住頭上鳳冠,感覺到轎子重重落了地。這下她也顧不得什麼了,直接掀起轎簾就往外伸頭。喜娘雖然驚慌,卻還顧著自己的職責,一見新娘子竟然掀了蓋頭往外伸,不由得嚇了一跳,趕緊拿身子遮擋著:“姑娘這是做什麼!快,快坐回去把蓋頭蓋上啊!”

“珊瑚,去看看出了什麼事?”綺年自覺自己應該不會惹出什麼事來,讓人敢在郡王世子的迎親路上鬨事,那多半就是趙燕恒的麻煩了。

珊瑚雖有些不放心自家姑娘,但更想知道前頭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世子爺確實的就在那個位置。即使世子爺沒事,姑娘的嫁妝要是被弄壞了也不行啊!叮囑喜娘一句,急急的就跑了。一會兒又喘著氣跑回來,低聲道:“姑娘彆急,不知從哪兒跑出一頭驚了的騾子,衝撞了世子爺的馬!”

“那世子爺受傷了沒有?”綺年心裡咯噔一下。受驚的騾子?京城裡倒確實有不少騾車。馬車牛車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驢子力氣又小,所以騾車很常見。但是騾子性情比較溫順,一般是不會受驚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會受驚,怎麼會讓它衝到趙燕恒的馬前來?

“世子爺,世子爺墜馬了……”珊瑚過去的時候正看見兩個小廝把趙燕恒從地上扶起來,看著似乎並沒頭破血流,可是衣裳上免不了有臟汙,至於身上有沒有摔傷,她隔得遠是看不清的。

“墜馬!”綺年頓時就想到趙燕恒幼年時墜馬的情景,不由得覺得後背一涼,“世子爺到底怎麼樣了?快,你快再去仔細問一下,務必仔細問一下!”

珊瑚聽她口氣急迫,不敢反對,趕緊往回又跑。彆人也不認識,隨手扯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急問:“世子爺可受傷了?”

那小廝也是昏頭昏腦,隨口道:“不知道,看著像是傷了腿,去找轎子了。”

珊瑚一聽就慌了。迎親路上傷了腿,且不說這事吉不吉利,萬一世子爺摔得重了,日後姑娘可怎麼辦?若是再有人傳話說姑娘命硬克夫,那就更糟糕了!心裡想著,一溜煙跑回去急急向綺年稟了,道:“姑娘,這,這可怎麼辦?”

綺年聽了,心裡反而稍微定了一下,隻要不是出了人命就好:“不必慌張,看郡王府的人要怎樣。”

珊瑚心裡慌得不行,但看綺年穩穩當當坐著不動,便隻能在轎子旁邊轉來轉去。綺年倒笑了笑道:“你急什麼,再急,難道我還能下了轎子跑過去看不成?”

珊瑚想想也是,隻得站定了合起掌來喃喃念佛。片刻之後,一個美貌侍女快步過來,在轎前屈膝福身道:“世子妃受驚了,請世子妃放心,世子爺隻是受了驚,並無大礙的。請世子妃起轎吧。”

綺年在轎子裡吩咐了珊瑚一聲,珊瑚便上前跟那美貌侍女還了個禮道:“世子爺無礙,我們姑娘就放心了,多謝姐姐過來,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那美貌侍女微微一笑:“奴婢名叫小滿,姐姐不要客氣,還請世子妃起轎要緊,莫要誤了吉時。”

既然說怕誤了吉時,那肯定趙燕恒還是能拜堂的,綺年心裡也就定了下來。轎夫們重新起轎,雖然經了這麼一場變故,仍舊走得很平穩,將轎子抬到了郡王府門前。郡王府正門大開,門前設了火盆馬鞍等物。綺年感覺到轎子落地,片刻之後,就聽見轎門上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撞了上來,先是嚇了一跳,響到第二聲的時候才記起來,這是新郎要對著轎門射三箭呢。

珊瑚扒在轎邊上低聲道:“姑娘,奴婢怎麼覺得,怎麼覺得這人不像世子爺呢?”

“什麼?”綺年的心忽一下又提了起來,“你怎知道不像世子爺?”

“聽說世子爺的身子——可奴婢看這人結實得很,人也生得黑些,且——也不像腿受了傷的樣子啊。”

“看起來多大年紀?”

珊瑚得了提醒,仔細看了一眼便道:“瞧著像二十剛出頭的樣子。”

難道是趙燕和代兄迎娶?那趙燕恒到底傷成了什麼樣子?綺年來不及思索,轎門上已經響了第三聲,喜娘掀了轎簾,一把花生蓮子就撒了進來,嘴裡唱著吉祥詞兒,伸手來攙綺年:“新娘下轎了——”

綺年剛跨下轎子,手裡就被塞了一條長長的紅綢,紅綢的另一頭牽在新郎手裡,牽著綺年跨火盆和馬鞍。綺年看不見,卻聽見四周真是人聲鼎沸,想來圍觀的還不知有多少人。此時她心裡就算有再多心事,也不能在這時候失態,當即穩了心神,照著趙嬤嬤當初教的規矩,連裙擺都不動,自郡王府大門走了進去。

進了王府大門,那喧鬨聲小了許多,綺年不動聲色地稍稍快走幾步,將紅綢向自己手裡收了收,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借著行走間蓋頭輕輕一晃,從蓋頭下麵看見了新郎的手——膚色微黑,果然不是趙燕恒!

不是趙燕恒,那就隻能是趙燕和了。雖說郡王世子不常出門,但能來郡王府觀禮的,又怎會不認得趙家兄弟呢?郡王世子的大婚,竟讓庶弟代行禮,那趙燕恒到底傷成什麼樣子了?

綺年心裡慌得不行,咬了咬牙又往前稍稍快走一步,低聲道:“是趙二公子嗎?”

趙燕恒心裡也不安定,兄長出門迎個親,竟然被用轎子抬了回來,還讓他代娶,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竟傷成這樣?手上捏著那紅綢,心裡也有些複雜,乍聽綺年的聲音,不由得心裡一跳,鎮定了一下才道:“放心,兄長並無性命之憂。”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不由得有些緊張。畢竟此事太不吉利,哪個新娘聽見丈夫在婚禮上受傷會不慌張呢?萬一要是慌得失了禮數,郡王府今日就成了笑話了。

綺年聽了他的話,卻徹底放下了心。趙燕和此人雖未見過幾次,但卻是個端方之人,倘若趙燕恒當真是重傷,他絕對不會說謊說得如此鎮定。

“這便好。”說完這三個字,綺年就不再說話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她已經進了郡王府的大門,就要跟趙燕恒一起分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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