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年不知道那個彎眉杏眼的丫鬟究竟可不可靠,因此也不敢亂說話,隻能讓開地方,讓兩將趙燕恒攙著躺床上。那彎眉杏眼的丫鬟看著新房裡已經走完,便出去轉了一圈,這才回頭向綺年屈膝行禮:“奴婢白露,給世子妃請安。世子爺身子不適,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們伺候著也先歇下?這幾位姐姐妹妹們,若是無事也可先去歇著了,房裡怕也用不了這麼多。”
這也是防著她的不可靠?綺年琢磨著,點頭道:“如燕留下伺候更衣,珊瑚帶著她們兩個出去安頓一下。”看一眼清明,“有些規矩,們也要問一問。”
白露嫣然一笑,脆生生道:“這麼著,奴婢叫小滿和小雪來招呼這幾位姐姐妹妹,有什麼事儘管問她們就好。”
如鸝雖然有些不大服氣,但也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讓覺得沒規矩丟了綺年的臉,乖乖地出去了。屋裡隻剩清明白露和如燕,白露回身把門一關,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世子爺,好起來了呢。”
如燕眼睛睜得老大,但見綺年臉上毫無驚訝的表情,也就拚命管住自己神情平靜,隻管替綺年卸下頭上的鳳冠。隻聽床上的趙燕恒歎了口氣道:“白露,低聲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白露笑盈盈地放低了聲音:“爺放心,外頭奴婢都看過了,再說了,還有小滿小雪呢,至少這正房裡還是乾淨的。”
清明緊張地扶著趙燕恒:“爺小心些,總還是身上傷了的。”
綺年嚇了一跳。本來趙燕恒她手心裡撓了那麼一下,她還當趙燕恒根本安然無恙呢,現想想,不管怎麼樣是墜馬了,就算是裝的也得受點傷,怎麼可能完全沒事呢?
“傷哪裡了?”終於擺脫了那沉重的鳳冠,綺年趕緊回身坐到床邊,上下審視趙燕恒。
“世子妃,爺傷得不輕呢,您——”清明伸手隔了一下綺年的手,趙燕恒卻看著綺年的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還是先洗洗臉吧,的傷沒大礙。”
一定是眉眼一動都會往下掉粉了!綺年麵紅過耳,趕緊起身:“如燕打水去!”又白了趙燕恒一眼,“這都是全福夫給塗的粉。”如果讓自己化妝,決不會跟刷牆粉似的這麼刷。
“白露去吧,如燕還不熟悉地方呢。”趙燕恒微笑著說了一句,又補上一句,“嗯,塗了粉也漂亮。”
白露轉身打水去了,如燕機靈,連忙叫著姐姐也跟了出去。清明看了看她的背影,低頭道:“世子妃,這如燕姑娘怕是不能再叫這個名字了。”
綺年一怔,隨即皺起眉。確實,郡王府的少爺小姐們都是燕字排行,如燕這個名字確實不能叫了:“倒疏忽了。改個什麼名字呢——”雖然她不覺得名字重了有什麼了不起,但要是不改,就是明擺著給如燕招禍呢。
“看這個丫鬟老實穩重,叫如鴛吧,也討個吉利。”
清明不由得看了趙燕恒一眼,低下頭沒有說話。綺年想了想,笑著點點頭:“這名字不錯。”正好如燕跟著白露打水回來,“快來,謝謝世子賜名。”
如燕——從現開始就要叫如鴛了,趕緊過來給趙燕恒行禮。綺年免不了一邊洗臉一邊叮囑:“記得跟珊瑚她們說,名字改了就都要改口,萬不能忘記了。”
洗了兩盆水,綺年才覺得臉上清爽了,如鴛拿了潤膚的花露出來,綺年一邊往臉上輕拍一邊從鏡子裡看見趙燕恒倚著床頭坐著看她,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看做什麼?穿著那累累贅贅的喜服不熱麼?快脫了罷。”更重要的是,旁邊還有丫鬟們呢。如鴛也就罷了,清明和白露她還不熟呢,那麼眼巴巴地看著實是彆扭。
趙燕恒一笑,非但不動,反而對清明和白露說:“有什麼準備的點心拿些來,跟世子妃用飯。”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綺年肚子裡頓時一聲轟鳴。本來早飯就不讓吃,袖子裡倒是揣了包炸麵果子,路上一出事也早忘記了,這時候都不知扔哪裡去了,被趙燕恒一說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了。
趙燕恒失聲輕笑。綺年不由得臉更紅了,轉頭瞪了他一眼:“笑什麼!大清早起來一口飯都沒讓吃呢,不餓才怪。倒是,不是裝傷裝病麼?還是餓一餓的好。”
趙燕恒笑著對清明和白露擺手:“還不快去,沒聽見世子妃唱空城計麼。”
白露笑著應了一聲,扯著清明走了出去,到門外才問:“這是做什麼呢,大喜的日子拉著個臉。”
清明淡淡瞧她一眼:“倒是十分歡喜的樣子。”
白露想著方才的情景,不由得又笑了:“世子妃怪有趣兒的,比金姑娘愛說笑呢。”
清明沒好氣道:“愛說笑有什麼用,若是愛說笑就能做世子妃,早該能做了。”
白露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捂她的嘴:“說什麼混話,想害死!算什麼,將來能世子爺身邊伺候著就行了。若是命好能生個一兒半女也就夠了。”
清明冷笑道:“想世子爺身邊伺候,也要看世子妃準不準。”
白露不以為然道:“世子妃怎能不準?少爺是郡王世子,將來就是郡王。光上玉碟的側妃就有兩位,有名分的姨娘侍妾可以有四個,怎就沒一席之地呢。”
“若是世子妃不好說話呢?”
白露嗤地笑了:“守著本分伺候世子爺,又不是要奪世子妃的寵。再說世子妃是大學士的外孫女兒,瞧著也不像那等會刁難的。”
清明冷笑道:“彆想得太簡單了。前些日子世子贖出來的那個胭脂去找過世子妃,被她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不說彆的,單憑她能上元節給世子爺送信,就不是那普通女子。”
白露略有些惱了:“這是什麼話?胭脂是什麼東西,就是給世子爺做丫頭都不配!依著這麼說,倒跟那等風塵女子是一般的了?”
清明這才發覺自己話說得有些不妥,道:“並非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世子妃怕不是那等綿軟好說話的性子。”
到底是相處了幾年的姐妹,白露也就消了氣:“世子爺如今正要娶個能耐的世子妃才好,若性子綿軟了,彆說那邊——”往秦王妃所居的丹園正院看了一眼,又往旁邊幾個小院呶了呶嘴,“就是這些個,怕也對付不了。”
清明低下頭,覺得有些話不投機,不再說話了。兩去了節氣居裡的小廚房,將早準備好的幾樣細點心和熬的胭脂米蓮子粥端了,又端了藥,回身往新房裡走去。
綺年讓如鴛幫著寬下了外頭的大衣裳,這才覺得終於自了。回頭見趙燕恒還倚床邊上微笑看著她,不由得臉上一紅,走過去道:“不是說把外頭的衣裳去了麼?也不嫌熱。究竟傷哪裡了?方才——還當並沒傷著——究竟是怎麼回事?哪裡就跑出頭騾子來,必定不是巧合的!”
趙燕恒抬起手臂讓她解著衣裳上的盤扣,笑了笑道:“一下子問這許多,倒不知如何回答了。不過且放心,是傷了腿,不過並不妨事,這樣子多半都是裝的。”
綺年看他說話聲音平緩中氣十足,根本不像剛才那副病弱的樣兒,這才放了心,就不免有點兒埋怨:“那——何必又非要鬨著出來拜堂呢?如今倒好,連禮都沒成……”到底這也是一輩子的大事兒啊!
趙燕恒握住了她的手,隱去了笑意,輕輕歎了口氣:“對不住。隻是,不想讓跟彆拜堂,就是代娶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