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要回來了!”韓嫣興奮得眼睛都發亮,迫不及待地將好消息告訴綺年。
“是嗎?”綺年頓時眼睛也亮了,“幾時回來?”
“估摸著這時候已經在路上了,大約八月末就到了。”韓嫣有些遺憾,“信不能帶來給你看了。西北邊關戰事已經初步平定,張少將軍要入京向皇上稟報戰事,張家還有兩個弟弟要來備考,一個妹妹也想來京城找親事,所以準備在京城裡買宅子住下來。玉如是長嫂,就要進京來持家。”
“那張少將軍呢?”綺年覺得不大妙的樣子,“假如張少將軍要回邊關,玉如留在京裡——”難道夫妻兩地分居嗎?這個事情是很糟糕的,會影響夫妻感情的。
韓嫣怔了怔,沒想過這個問題:“這——玉如信裡不曾說過……”
兩人麵麵相覷了片刻,韓嫣喃喃道:“不會的吧……”
“算了,等玉如回來咱們就知道了。”綺年扯開話題,“我說,韓大哥的好日子定了沒有?”雖說許茂雲年紀小,但韓兆真的不小了。本來許家還想多留女兒兩年,但看韓家答應得那麼痛快,反倒不好意思了,主動提出及笄之後就成親。
說起這個,韓嫣就開心了:“定了,十月初六。九月裡茂雲及笄,然後最近的好日子就是十月初六了。你沒看今兒茂雲都沒來?”婚期都定下來了,忙著繡嫁衣呢。
“那你呢,還到處亂跑!”
韓嫣嘻嘻一笑:“我還早嘛。”雖然吳知霄是長房長孫,但吳知霆才是兄長,總要有個順序。好在吳知霄年紀也不大,“倒是你哥哥,幾時成親?”
“大約明年開春罷。”周立年已經向吳若釗提過了,並不打算大辦。周家有多少東西,就辦多大的場麵。吳若釗不但答應了,還十分高興,稱讚他能腳踏實地。不過,吳知雯究竟高不高興,那綺年就不知道了。
外頭突然傳來了鞭炮的脆響和吹打之聲,該是新郎來迎親了。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小丫鬟進來報了,說新郎正在大門外答題呢。小丫鬟眉飛色舞,滿臉榮耀:“蘇公子在做賦。”
一會兒又是:“蘇公子連做了十首催妝詩。”
綺年發現已經有人在對她指指點點了。韓嫣撇了撇嘴:“聽說恒山伯府也準備了一百零八抬的嫁妝,頭一抬是鄭貴妃賞的赤金頭麵。”鄭貴妃分明是給自己侄女撐臉麵,但是如果跟綺年出嫁時皇上太後加皇長子夫婦賞賜的那三抬嫁妝比起來,也就不算什麼了。
“管她們說什麼呢。”綺年懶得理睬。她已經看見那一桌上說得最起勁的那個看著眼熟,好像剛進京的時候曾經在上巳節見過,就是當初在阮家帷幕裡一起開詩會的,隻是名字已經記不住了,依稀記得也是附和鄭瑾的人。反正她們跟她也不是一席的,愛說啥說啥。
韓嫣猶豫一下,還是推了綺年一把:“你究竟過得怎麼樣?”沒出閣的姑娘問這話實在不好意思,但又實在不放心,“聽說世子房裡有不少人……”
“你放心。”綺年笑了,“我很好。”
韓嫣對著綺年的臉看了半天,最後確定綺年的氣色確實很好,這才放下心來,小聲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呢。你回門的時候我還想去吳家呢,娘死活不讓我去。”
綺年笑起來:“自然不能讓你去,也不知道避嫌!”
韓嫣嘻嘻一笑,看著孟湘正往這邊看,就小聲說:“你知道麼?孟家二房那位夫人,想把她嫁給永順伯做妾呢。”
“嗯?”綺年驚訝,“好歹也是永安侯府的姑娘——”想想又覺得不對,秦楓還是東陽伯府的姑娘呢,還不是想著那個位子,“做妾就那麼好?”
“還不是因著說生了兒子就能扶正麼。”韓嫣輕輕撇了撇嘴,“永安侯夫人發了好大的火,說孟家的姑娘絕對不能做妾,所以如今孟家姑娘的親事都由她做主了,那位二房夫人說是養病去了。哎,孟家二老爺當初也是探花呢,怎娶了這麼個夫人呢?”
“又不是自己生的,自然不在乎。”綺年也撇了撇嘴,“這個位置好像爭得還真是很熱鬨呢。”也不知最後花落誰家。
韓嫣把聲音壓得極低:“爹爹說永順伯是沾不得的,如今他拿著娶二房的話賴在京城裡不走,皇上已經心裡不痛快了。”
綺年一笑,心想韓大人雖然官階不高,但卻看得清楚,隻是東陽侯府怎麼就不明白呢?還是說因為大長公主與太後感情好,這就準備跟太後交好到底了?
耽擱了這麼些時候,新郎也終於進了大門了,共計做短賦一篇,對聯四對,催妝詩十五首。有人就笑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親點的狀元公,文采斐然。”邊說邊拿眼睛來掃綺年。另一人就接口笑道:“當日郡王世子娶親,做的催妝詩也是極好的,隻沒有狀元公做得多罷了。”
秦王妃微微一笑:“世子身子弱,詩書自娛而已。且吳府親家憐惜,並不曾多留難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給趙燕恒分辯的好話,可是席間眾人聽了那句“身子弱”,看向綺年的目光裡就都帶了憐憫。綺年心裡暗罵,臉上仍舊不動聲色地笑眯眯。忽聽得旁邊席上有人嗤笑道:“沒有嫁狀元郎的福氣,少不得嫁個癆病鬼。”
綺年猛一轉頭,下死勁兒盯了那說話的少女一眼。那少女不防她會瞪過來,畢竟說人壞話被逮個正著有些兒心虛,連帶著周圍幾個姑娘都不由得一起低了頭。綺年冷笑一聲,笑著向韓嫣說:“這世上有兩種人最可憐,一種是自己的福氣還不知在哪兒呢,就指點旁人。”
韓嫣會意,笑接道:“還有一種是自己沒福氣,隻得指摘一下旁人權做平衡了。”
兩人會心一笑,氣得那幾個姑娘乾瞪眼。然而背後說說小話可以,當麵頂撞郡王世子妃卻是大大不智,隻能閉嘴了。
秦王妃往這邊看了一眼,起身笑道:“恕我失陪片刻。”這是要去解手了,綺年便也起身陪著走。出了廳門,秦王妃才緩緩道:“你如今雖有品級了,卻也輕易不要與人做口舌之爭,須知端莊嫻靜,謹言慎語,方是女子本份。”
綺年暗想這說的是趙燕恒,你自然無所謂,倘若說的是昀郡王,看你還說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當下一臉委屈地道:“是她們妄動口舌在前,隨便詛咒世子,兒媳實在聽不得。”
秦王妃皺了皺眉,仍緩緩道:“你維護世子自是好的,但若與她們相爭,豈不一樣落了下乘?日後萬勿如此了。須知你如今出門在外,便是郡王府的臉麵——”剛說到這裡,忽然斜裡有人衝過來,跟隨的魏紫立刻上前去擋:“什麼人!”
衝過來的是個女子,被魏紫擋住了,便衝著秦王妃叫起來:“姑母!姑母,我是秦蘋!”
綺年嚇了一跳,這女子瘦得形銷骨立,隻她這麼一說,仔細看才能依稀分辨出確實是秦蘋。秦王妃也吃了一驚,正要說話,後頭鄭少夫人帶著幾個婆子丫鬟及一乘小轎已然趕了過來,陪笑道:“小妾病得有些糊塗了,衝撞了王妃和世子妃,還請恕罪。”喝令婆子們,“還不把蘋姨娘扶回去?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秦蘋被兩個婆子塞進小轎裡,一個丫鬟伴著坐了進去,轎娘們抬起就走。秦王妃麵上神色陰晴不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人怎麼瘦成了這樣?”
鄭少夫人含笑道:“是有了快三個月身孕了,隻是吐得厲害,人瘦了不說,性情也有些乖戾了。本讓她好生養著,誰知今日人多,下人疏忽了,倒讓她出來亂走。王妃莫怪,她本就是個愛走動的性子。”
秦王妃表情有幾分陰沉。秦蘋可不就是個“愛走動”麼?否則怎會在東陽侯府掉進湖裡,又怎會在顯國公府撞上歹人,更如何會被鄭琨看見呢?鄭少夫人見她不說話,便笑盈盈福身道:“前頭還要招呼,王妃請便。”
看她走遠了,魏紫才湊過來悄聲道:“王妃,秦姨娘往奴婢手裡塞了這個。”打開一看卻是一張小條的粗紙,似是用來寫符咒的那種黃表紙上撕下來的,用眉黛歪歪扭扭劃了兩個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