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又覺得氣往上衝了,冷笑道:“那還有個法子,這裡不是有雙鞋麼,誰穿著合適自然就是給誰做的!”
綺年仍舊微笑道:“這怕也不好,難道拿著一雙鞋叫闔府的小廝們都來試穿不成?豈不是把事情反而鬨得大了。”又不是水晶鞋,有什麼好穿的。
秦王妃冷冷道:“這麼說,你是不想查了?也罷,丹園的丫鬟鬨出這些事來,丟的是我的臉,來人,她既是不肯說,拖下去打死便是!”
豆綠嗚咽一聲,磕頭如搗蒜:“我說,我說,是——”
綺年忽然稍稍提高了聲音:“這又是何必呢,便是這丫頭私相傳遞了什麼,也是罪不致死。王妃饒她這一回罷。”
秦王妃心裡冷笑——這分明是怕豆綠招出人來就不好辦了,不過她要的就是這樣,冷冷道:“這樣的丫頭留在丹園也是丟臉,既是我的丫頭,如何處置就不勞你費心了。”
豆綠恐懼地號啕大哭起來:“王妃饒命,奴婢隻是——”
“王妃既看著這丫頭不順眼,不如就打發到莊子上去也使得。”綺年再次出口打斷了豆綠的話,“她雖有不是,終究罪不致死,饒了也是積德的事。”
“這倒奇了,我的丫頭,怎麼處置難道我說了還不算不成?”
“這是怎麼了——”院門處傳來昀郡王低沉的聲音,神色不悅,“三更半夜鬨得家反宅亂,究竟是要做什麼!”
肖側妃連忙過去低聲回了,昀郡王看了一眼秦王妃,臉色微沉:“既是你嫌這丫頭丟臉,換了就是!周氏,再挑幾個丫頭來頂了這個。”
事情的發展雖然如了秦王妃的願,可是聽到昀郡王的話,秦王妃仍舊覺得憤怒難抑:“王爺都不聽聽是怎麼回事,就這樣處置了不成?”肖氏能對他說什麼?想也知道必定是與她不利的,他竟也不問問她怎麼說,就這樣做了決定。
綺年低頭應了一聲,又為難道:“可是這丫頭的身契在丹園,兒媳不好處置——”
昀郡王不耐煩地一擺手,對旁邊的魏紫道:“去把她的身契拿來。”
秦王妃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做戲還是真的,隻是一團火壓都壓不住,尖聲道:“王爺這是真要偏袒了!”
豆綠如夢方醒,撲到昀郡王腳下連連磕頭:“王爺明鑒,奴婢真的並沒有做什麼。”
“你這賤婢!”秦王妃剛嗬斥了一聲,昀郡王就已經冷著臉喝道:“扶王妃進去!”
魏紫連忙攙著秦王妃進了屋裡,又將豆綠的身契找出來送出去,待綺年帶走豆綠,眾人都散了才低聲道:“王妃怎麼發這樣的火氣,不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麼,就是要鬨得眾人都以為她要打殺豆綠,這樣豆綠出去之後才能得信任。如今一切都照著計劃進行得很好,隻是沒想到會連昀郡王都驚動了,但畢竟也不曾偏離計劃,秦王妃這是動什麼氣呢?
“我,我隻是傷心王爺——”秦王妃嗓音顫抖,眼睛不由得酸漲,“他竟聽了肖氏的話便定了此事,竟沒問過我一句!連我的話,他都不問不聽……”
魏紫不敢說什麼,想了想才小心地道:“王爺脾氣素來是這樣的,何況就是問了,王妃可說什麼呢?如今這已經把人送出去也就是了,隻是身契都給了人,豆綠若是——”若是投靠了節氣居那邊可怎麼辦呢?畢竟豆綠是獨身一人在此,除了身契並沒有什麼能拿得住她的地方。
秦王妃長長歎了口氣:“若不是如此,那邊怎麼肯放心留下豆綠?不過,周氏是不會讓豆綠配了立秋的,她自己身邊還有未曾配人的丫頭呢。豆綠在那邊沒甚前程,又怎會心向著她?”
“可若是這麼說,豆綠說不定根本不能跟在她身邊——”
秦王妃冷笑了一聲:“跟在她身邊是不成了,我也用不著。跟著她做什麼?下毒毒死她麼?彆說豆綠做不成,就是做了又有何用?不過是便宜了趙燕恒那小雜種再娶一房罷了。我叫豆綠出去,首要是替咱們打探些消息,其次,能給她添添堵也好!”
“若是豆綠被發賣了,或打發到莊子上去……”
“若是打發了,那必是豆綠有錯,就必扯出立秋來,賠進一個人去,她怎麼肯。”秦王妃眼裡閃著計算的精光,“今日這事已鬨得大了,若是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下頭人必然不服。如今她剛成了王妃,正是要立賢良名聲的時候,怎肯落個偏袒的口實?這王府上下多少下人,難道是好管的?還有外頭,多少雙眼都瞧著她呢,理家不嚴可是丟了整個王府的臉,就是王爺也不會允她!她若想證明今日之事是我在無理取鬨,就得把豆綠留在王府裡。”京城這些貴婦們的圈子裡,便是略有些行差踏錯都會被人笑話,何況周綺年這個飛上枝頭變了鳳凰的麻雀,本就有許多人想看她的笑話呢。
魏紫將這道理反複想了幾遍,雖覺有理,仍舊有些擔憂:“若是她不顧這名聲……”
秦王妃大笑起來:“不顧這名聲?她是什麼人!一個六品小官之女,如今做了郡王妃,沒有名聲,她如何立足?難道你以為,趙燕恒真的願意娶她?若不是我一直壓著他,難道他不願娶金國秀?”
“王妃!”魏紫嚇出一身冷汗來,“王妃低聲啊!那是太子妃!”
秦王妃滿不在乎地笑著,不過聲音到底還是低了:“當初王爺就想替他求娶金家姑娘,若真是娶了那一個,如今我早動不得他了。隻是我一直千方百計地打壓著他,那些名門閨秀他才一個都娶不到。隻是我大意了,在那香薰球上失了手,沒想到這賤丫頭竟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唔,未必!”秦王妃眼睛一亮,“或許根本不是什麼救命恩人,隻是他想著替這賤丫頭鍍一層金好看相罷了!如此看來,他對這賤丫頭的出身還不是耿耿於懷?”
魏紫低聲道:“可是節氣居的人一個個都被打發了,卻從沒見往裡納人哪……”
秦王妃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夏軒那幾個都是什麼人?他怎會相信呢?再說了,納妾算什麼?就是生下庶子來,也不過是添亂罷了。那小雜種清醒得很呢,斷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對他來說,坐穩了世子之位,得了郡王位,添一個能有所助力的嶽家才是最要緊的。納妾——等他成了郡王,想納什麼樣的女子沒有?隻可恨這賤丫頭的舅家居然與她如此親近,不過如今也好了,吳家也要丁憂,這賤丫頭很快就沒什麼可倚仗的了!”
魏紫隱隱覺得她的話有些語無倫次自相矛盾,可是看看秦王妃亮得可怕的眼睛,又不敢多說,隻道:“那您還讓豆綠去鼓動那林家姑娘——”納妾不是沒用麼?
“不過是給那賤丫頭添添堵罷了。”秦王妃漫不經心地道,“讓她分分心,若是以為我隻有這些手段那就更好了。”母親說得對,她不能本末倒置,最要緊的一直都是郡王的爵位,能決定這個爵位歸屬的,如今隻有坐在九龍寶座上的那個人。
“當初給平兒說了柳家這門親事,真是對了。”倘若沒有柳家這個嶽家,如今她們母子還有什麼資本呢?從龍之功,你也得有從的價值,一個隻會搖旗呐喊並無實際用處的卒子,那龍又怎麼會在意呢?
丹園裡還亮著燈,節氣居裡也一樣。
豆綠跪在地上,臉頰還紅腫著,低聲道:“多謝王妃救命之恩。”
綺年笑了笑:“起來吧。那臉上搽藥了?”秦王妃為了戲演得像,真是叫人下了狠手,豆綠那臉都快要被打破了。
“是。”豆綠心有餘悸。秦王妃今天晚上竟然是要假戲真做了,把動靜鬨得這麼大,連昀郡王都驚動了。當時她心裡實在害怕,萬一昀郡王隨口就讓人把她拖出去發賣或者打死了,可怎麼辦?
“你就去負責幾天灑掃的事吧。到底是丹園出來的大丫鬟,手底下不管幾十個小丫頭也不合適。”綺年略做沉吟,“等過些日子再打發你去莊子上,彆人也不會起疑。”
豆綠趕緊磕了個頭:“奴婢牢記王妃的大恩。”把她從丹園裡撈出來是早先講好的條件,但還替她想得這樣周全就是人情了。
“不必。”綺年笑著搖搖手,“現在說說吧,老王妃讓你做些什麼?”
豆綠低下頭:“就是讓奴婢四處打探著些府裡的消息傳進去。”
“還有什麼?”綺年笑問,“放心,我不攔著你傳消息進去,但我必須得知道你要傳些什麼,又要做些什麼。”她把豆綠撈出來,可不是為了做慈善的。
豆綠遲疑半晌,把眼一閉:“王妃——老王妃讓奴婢鼓動林家姑娘,給王爺做妾。”
“悅然?”綺年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啞然失笑,“讓悅然給王爺做妾?”
“是。”豆綠低著頭,“其實林家姑娘當初進府裡來就是為著這個來的,苑家根本不是什麼有人病重,隻是找個借口把林姑娘送進來罷了。”
綺年臉色漸漸冷沉下來:“你是說,林姑娘進來之前就知道這事?”
豆綠頭垂得更低:“聽苑家人的意思,苑家姑奶奶是跟林姑娘說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