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
蜈蚣山。
黎明到來,天色微亮。
陳季川睜開眼,看到跟前陳少河已經醒了,正瞪大眼睛警戒四周。
“怎麼不多睡會兒?”
陳季川即使夜裡,即使在大燕世界,也時不時出來看一眼四周,確保沒有動靜,才繼續進入大燕。前一次出來,是大燕半月前,放到現實中,也就是半個時辰前。
當時陳少河還沒醒。
“睡好了。”
“我幫四哥看著外麵,小心被人摸過來。”
陳少河見四哥醒過來,臉上警惕嚴肅退下去,衝陳季川咧嘴笑著。
然後才站起身,活動僵坐了一夜的筋骨。之前擔心吵醒四哥,現在就沒關係了。
“不錯。”
“小心點好。”
陳季川點頭。
他意識在大燕,現實中一有風吹草動他也能第一時間感應到,用不著陳少河把風戒備。但陳少河有這般謹小慎微的心思,陳季川是讚賞的。哪怕是無用功,也不去打擊陳少河的積極性。
得了誇讚。
得了認可。
陳少河果然喜笑顏開,問道:“四哥,現在就趕路嗎?”
陳季川看了看天色。
太陽還未升起,月亮還未落下,但天邊已經放亮,已經不耽擱看路:“現在就走。”
蜈蚣山延綿四五十裡。
這是直線距離。
人在其中,山巒起伏,要走的實際路程何止百五十裡?
昨日先是跑了三四十裡,後換了衣服,洗了汙垢剃了頭發,又跑了三十多裡。算下來,還有一半距離,就能跑出蜈蚣山。
七八十裡路。
對練習‘陸地飛行術’,一口氣能跑百裡的陳季川來說不算什麼。就算背著陳少河,有源力來恢複體力,陳季川也不愁力竭。
“來。”
“上來。”
陳季川也不墨跡,站起身來,將身旁雁翅刀拿在手上,蹲在陳少河跟前,讓他上到背上。
“哦。”
陳少河也拿起一口雁翅刀,伏在四哥背上。
他知道。
以他的體力,沒資格去擔心會不會累著四哥。兄弟倆都清楚,在累跟死之間,前者壓根不算什麼。
……
又是一通奔跑。
路上。
陳季川用足射功,踢出飛石,打死一頭野豬兩隻野兔。找到溪澗,簡單處理之後,讓陳少河生火,兄弟倆飽餐一頓,繼續上路。
從黎明到清晨。
從清晨到晌午。
陳季川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在狂奔。等到晌午剛過,就已經跑過七八十裡山地,到了蜈蚣山邊緣。
出山之後。
往西麵是建陵縣,往東麵是理定縣。
“陽朔。”
陳季川不往西不去東,繼續向北走。
漸漸地,能碰錯落的村寨跟零散的鄉人。村寨大多空置,鄉人逃散無蹤。
永豐、理定等縣氣候較為炎熱,兼之水係發達,因此多種兩季水稻。眼下正是夏收之後不久,按理說不該有這麼多鄉人逃散才對。
陳季川帶著疑惑,背著陳少河一通跑。
一路上。
或是十多個一家人,或是數十個一村人,一個個背著行囊,滿臉苦悶往北麵趕路。
“四哥。”
“我看路上好多村寨都空著,有好多水田,這些人為什麼都不在村裡待著?”
陳少河伏在陳季川背上,好奇問道。
有田有地。
瞎跑什麼?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
“理定縣剛剛經曆大戰,這些人遭了難,隻能背井離鄉。”
陳季川心裡有些猜測。
從沿途田地裡的景象來看,今年的收成還不錯。既然如此,這些人還要拋田棄地逃難,很可能是遭了兵災。
以往大楚的士卒手腳不乾淨。
如今。
武勝門、漓水幫這些草莽幫派,一群泥腿子組建的軍隊,又能好到哪裡去?
“狗東西!”
“慣會禍害人!”
陳少河一聽,頓時明白了,嘴裡罵道。
殊不知。
當初被人畏之如虎的陳家,與這些‘匪’、‘兵’‘官’並無不同。
陳季川心知肚明。
搖搖頭。
避過這些人,繼續往前。
“四哥。”
“不跟他們打聽一下外麵的情況嗎?”
陳少河默默憋了一陣子,最後忍不住問道。
難得碰見人。
正好打聽打聽黑獄外麵這些年的變化才是,怎麼反而避開呢?
“太乍眼。”
“這些人一看就是一家子,多的也是一個村子的,各自都很熟悉。我們兩個生麵孔跑過去,問東問西,人家可不會搭理,說不定還要趕我們走。”
陳少河能想到的,陳季川自然也能想到。
隻不過他想的更多。
在黑獄,與世隔絕了六年,找人打聽、熟悉外麵的世界,這是必須的。但找什麼人了解,就有講究了。
除了要注意‘生麵孔’的問題之外,還要找些見多識廣的人打聽才好。
這些鄉人知道的恐怕不多。
最好能找到縣城裡的人,甚至是讀書識字的,那樣才能打聽到許多真實有效的信息。
陳季川輕裝簡從。
即使背著陳少河,速度也很快。
一路超過不少難民。
臨到傍晚的時候,終於碰見一群零零散散聚在一處的難民。觀察一陣,就發現這些人或是三三兩兩,或是五六成行,彼此間都有些疏離,顯然並不熟識。
“就是它了!”
陳季川放下陳少河,兄弟二人裝作不認識,先後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