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微寒。
辜家的馬車同樣緩緩駛回了盛京。
張叔早已在辜府門口等待,見辜長思歸來,有些訝異。
世子爺幾乎不會改變自己定下的計劃,他昨日走時,說兩日後才歸,怎麼今日便是歸來了呢。
而且離得近了,張叔還在辜長思身上嗅到了一絲淡淡的酒味。
張叔詫異更甚。
世子爺昨日可是連夫人給的酒都拒了,明顯是不會沾酒的。
這後續又發生了什麼,讓世子爺這般破例?
張叔小心提問。
“世子爺怎麼今日便歸了?”
辜長思將銀色錦緞披風解下,遞給一旁的張叔,聲音攙著些許柔和道。
“沒有留在南華寺的理由。”
張叔接過披風的瞬間,微有愣住,倒不是因為辜長思的話,而是他剛剛好像看到自家主子…笑了?
張叔揉了揉眼,暗道自己昨夜是不是沒睡好,不然怎麼一大早上就產生了幻覺呢。
其後,沿路覺得自己產生幻覺的丫鬟們串成了串。
且每一個都會在原地揉揉眼睛愣許久。
就連一貫莊重威嚴的辜夫人都差點揉了眼睛。
好一會,她盯著辜長思略微揚起的嘴角。
心道。
昨日發生那般事,長思該是會沉寂許久,怎會今日就展了笑顏呢。
不過,心情若是好點,她接下來的話也就好開口些。
辜夫人捏著手帕,斟酌開口。
“長思,你剛從南華寺歸來,本該讓你稍作休息,再同你商議,但母親覺得這般事,還是早些同你說更好。”
辜長思:“母親您說。”
辜夫人:“長思,你如今已過弱冠之齡,邊關戰事也將歇,你也可以在盛京安定下來了,昨日你父親同我商量,業已立,家也該成了。”
辜夫人拿出一個名帖:“這是你父親和我一起替你篩選的人選,你且看看,上麵還有姑娘們的畫像,你瞧瞧有沒有中意的。”
說完,辜夫人將手裡的名帖往辜長思身前推了推。
辜長思連個眼鋒都沒給,嘴角的笑意卻是收了收。
過了會,他淡淡道。
“這名帖,篩的是辜家未來當家主母,並不是我辜長思的夫人。”
辜夫人微頓,道。
“話不能這麼說,你不是沒有喜歡的人嗎,興許這些人選中,有你能喜歡的呢?”
“這不就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
“兩全其美?”辜長思眼微垂,慢慢重複了一遍。
“母親,您覺得您同父親之間,算兩全其美嗎?”
辜夫人神色稍頓,麵上依舊冷靜從容,體麵威嚴,是整個盛京最有地位名望的世家夫人。
但辜長思卻注意到,她的指尖微有顫動。
她似乎想開口解釋。
辜長思的聲音卻是繼續。
“便是這份名帖,也是父親一手決斷吧。”
“他做事,從不與人商量。”
辜夫人沉默。
沉默代表著默認。
辜長思唇微抿。
“母親,您同父親之間的事,我尊重你們二人,從未插手乾預過。”
“但我不是父親。”
“這樣冷漠的辜家,也不適合她。”
……
聞言,辜夫人眉眼微黯了些,但她隻是緊了緊手,很快又鬆開。
可過了會,辜夫人微微皺眉,覺得有些不對。
長思為何在這件事上如此直麵拒絕?
以往長思即使同辜景安意見相左,但出於孝道,他也不會非常直接的頂撞。
可今日,他有些反常。
直至,辜長思起身離去。
倚在八仙桌邊的辜夫人才忽而琢磨明白,他這絲反常在哪。
“這樣冷漠的辜家,不適合她。”
她,是誰?
***
辜長思回到自己院落後,嘴角的笑意雖然沒了,不至於遇人就讓人揉眼睛,但整個人的氣息卻也比往常回溫了一些。
院子裡都是伺候辜長思多年的“老人”了。
不敢問自家主子,隻能趁著自己主子回屋休息後,跑過來詢問張叔。
老人甲:“張叔,世子爺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老人乙:“張叔,莫不是朝廷重賞了世子爺什麼寶貝?”
老人丙:“還是說,國公爺對夫人和世子爺態度好些了?”
老人丁:“不對不對,我先前聽夫人院子裡的丫鬟說,國公爺和夫人要給世子爺相看未婚妻了,這可是了不得的喜事呢!”
其他三人恍然,猜測世子爺高興是不是因為這個事,就是有些不太像。
雖然這件事在旁的府上都是一件好事,但以他們對世子爺多年了解,興許還沒得了一件兵器讓他開懷呢。
這裡麵有祖上幾代都伺候辜家的。
辜家世代冷心冷肺,他們也是見識過的。
這辜家的女主人可不好當,曆代辜家的女主人都如同現任辜夫人一樣,冷靜從容有威嚴,懂事識大體,又能獨立操持一個家。
但就是同每一任國公爺的感情都淡淡的,說好聽點兒,叫相敬如賓,說難聽點,不過是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合住者。
這位祖上幾代都伺候辜家的下人,雖感恩辜家對他們的收留,但若是他們家夫妻之間也跟辜家這種,他可受不了,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最為舒心溫暖。
這位下人不由感歎,辜府興許又要多一位強顏歡笑的夫人了。
可張叔卻輕輕搖搖頭,否定了眾人的猜測。
辜夫人給辜長思擇選未婚妻一事,張叔已然知曉,但先前他見自家世子從辜夫人屋裡出來時,辜夫人的神色說不上好看,一看就不是談妥的樣子。
且這件事明顯是讓辜長思沒有一開始那麼情緒外露了。
眾人一看張叔搖頭,瞬時疑雲滿布。
“那是因為什麼呢?”
“難不成,世子爺找到喜歡的人了?”
聞言,張叔微愣,腦海不由想起先前在北佛院見到的溫雪翡。
當時,世子爺好像正在同她一起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