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翡整個人僵在原地。
一瞬間接受的信息太多, 她甚至不知該先驚訝哪件事。
她隻是憑著本能的去道歉。
“對不起。”
重離笑了笑:“你又沒做錯什麼,為何道歉?”
溫雪翡抿唇:“好似提起了一些不敢提起的事。”
未亡人的意思,她知道。
燕閉月該是……
重離微頓, 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環著溫熱的茶杯有一會, 她才道。
“你同閉月有些像。”
溫雪翡聽著不甚明白,重離已然繼續。
“閉月也是一個習慣性先怪自己的人,總是那個先道歉的人,明明他沒有做錯什麼, 卻總是考慮彆人的心情, 忽略自己。”
重離談及燕閉月之時,她神色恍惚間浮現著幾分追憶。
之後, 她從袖口拿出一根木簪,隨手挽了一下散開的頭發,挽成了…婦人的發髻。
“你不必忌諱,閉月這人與旁人不一樣,他不喜人提及他的時候,是忌諱的。”
“而且, 你既然能來此尋我,想來也是閉月的安排。”
“不然, 你以為方才我為何輕易與你說出真相。”
溫雪翡也意識到自己先前提及的“閉月”二字, 也懂了剛才那幾分熟悉來源於哪。
興許是因為重離說的輕鬆, 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沒有先前那般凝滯。
而對麵的重離已然一手撐臉, 眉梢挑起,掛著幾分不正經的調笑。
若不是女兒身,同盛京裡的紈絝少年郎倒有幾分相像。
“從哪說起呢?”重離眨眨眼,狀若思索。
溫雪翡盯著重離看了一會, 其後才微微抿唇道:“若是不知從何說起,不知可否允我先提一個問題?”
“你說。”重離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真的是辜長思的師尊嗎?”溫雪翡捏著手裡的手帕,杏眸有些顫顫地看過去。
重離失笑:“是,曾經是。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我把他逐出師門了。”
溫雪翡瞪大了眼,想詢問點什麼,又有些猶豫。
重離看得出來,替溫雪翡解惑:“放心,不是辜長思犯了什麼錯,他這個人,不管做什麼都做的很好,包括當我的徒弟。”
溫雪翡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彆扭:“我沒擔心他。”
重離看著溫雪翡鬆氣的模樣,腦海裡不由想到那個青衣錦袍公子也曾因為辜長思有過這樣的表情。
重離想笑,忽而,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她輕輕攢了攢手:“你問這個問題,是因為聽到了傳聞?”
傳聞辜長思的師尊,已近不惑之年。
溫雪翡輕輕點頭。
重離也輕輕點頭:“傳聞沒有錯。”
溫雪翡:“可…可你的容貌……”
重離給溫雪翡也倒了杯茶:“我修行的武功與常人不同,容貌能停駐在二十芳華。”
溫雪翡不了解江湖,乍一聽,更是驚訝,多看了重離好幾眼。
重離:“你也是大膽,上一個這般看我的人,可是一具白骨。”
溫雪翡趕緊垂下眼,辜長思武功絕頂,他的師尊自然武功在其之上,溫雪翡意識到自己剛剛放肆了。
“對……”
“停停停,彆又道歉,跟閉月一開始一模一樣,三句裡麵,兩句都在道歉。”
不讓她道歉,溫雪翡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垂著眼開始絞手。
倒是重離好似理清了思緒,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道:“你可曾聽過燕閉月這個名字?”
溫雪翡老實搖頭:“我們溫家是兩年前來的盛京,又因為先前我…自己的原因,無人會在我跟前提及辜長思的事,自然無人會同我提及他的朋友。”
重離垂眸:“我猜想到了,不過,不隻是因為你的原因,盛京那群世家的人,本不願多提閉月的名字。”
說到這,她聲音難得沉了沉。
重離側頭看了一眼兩人身旁未關的窗戶,外麵天光大亮,似是美好晴朗。
“你瞧,今日豔陽,昨日的陰雨濕地全然不見,天氣變化都是如此,更何況是人,人啊,是最擅長遺忘的。”
“不過兩年,盛京竟無人再記得那個曾經驚才絕豔的少年郎。”
重離垂眸,笑了笑,仰頭快速飲下一杯熱茶。
那動作,仿佛她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很短又似很長。
“可能需要你,先聽一個漫長而又無聊的故事。”重離的聲音緩緩響起。
故事的開頭,從一個紅衣女子在某一次四雅全會上將那一屆贏下“琴棋書畫”大滿貫的公子強行擄走講起。
紅衣女子自是重離。
那位贏下大滿貫的公子便是,燕閉月。
辜長思唯一的朋友。
信文侯家的嫡幼子。
燕閉月仰頭看向比還他瘦弱的重離,竟能輕鬆將他抱起,一雙星目含著訝異。
彼時,清風吹動了重離掩麵的薄紗,膚白勝雪,紅唇若隱若現,燕閉月從未同女子如此靠近過,一時竟有些愣怔。
耳邊,一道不耐的女聲響起。
“看什麼看?小心我挖你眼珠子。”
燕閉月頓了頓,其後竟笑了兩聲。
重離挑眉,垂眸有些看向懷裡的燕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