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溫府之時。
辜長思先行下了馬車, 身上的雨水痕跡,早已被他用內力烘乾。
一絲不苟的模樣,又恢複了人前的高嶺之花。
可在他轉身伸手置於馬車簾前, 神情卻是透著清淺的溫柔。
“雪翡, 到了。”
綠綠組丫鬟和車夫們均是鬆了一口氣, 露出喜色。
鬨彆扭的小情侶和好了。
很好很好的小姐跟很好很好的世子爺終究是不會分開的。
就像此時的雨過天晴。
溫雪翡不是立時出來的,而是在馬車裡停留了一會,才伸手搭在了辜長思的手臂上,順勢下了馬車。
不過, 中途她沒看辜長思一眼, 隻抿唇專注著自己的腳下。
綠芙和綠棠有些納悶,小姐和世子爺不是和好了嗎?
怎麼小姐還是有點不想搭理世子爺的模樣呢?
等到溫雪翡落地後, 趕忙將手收了回來,快步走到綠芙綠棠旁邊,垂眸道。
“回府吧。”
連聲再見都沒說。
綠芙正納悶時,綠棠忽而瞥見什麼,有些訝異道。
“小姐,你這後脖什麼時候多了一朵花兒?”
綠芙看過去, 果然看到溫雪翡的後脖上多了一朵用朱筆描繪的紅水仙。
花瓣灼灼其華,嬌豔欲滴, 色澤極為豔麗。
綠芙心道, 小姐跟世子爺倒也有情趣, 就這麼一趟馬車的功夫, 還畫上畫來了。
但為何下了馬車,反倒不熱絡了呢?
一時,丫鬟們心頭越發納悶。
溫雪翡卻趕緊攏了攏衣袖,像是在遮掩住那朵嬌豔欲滴的紅水仙, 也像是在掩飾自己越發泛起紅暈的臉頰,道。
“外頭有些冷,我們快些進去吧。”
三步兩步,溫雪翡生平第一次這麼快想進了家門。
辜長思看著溫雪翡幾近“落荒而逃”的背影,薄唇微微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但很快,他便垂下了眼,偏頭看了一眼溫府旁邊的暗巷。
辜長思往那條暗巷走了去。
便是白日,暗巷也不見光亮,似是久無人過,牆角還有蜘蛛網堆積,明顯是破敗不堪的模樣。
四周到處散落著稻草,畚箕,水缸等尋常百姓家用的東西。
辜長思環視了一眼暗巷,出聲道。
“出來。”
瞬時,五個麵具人從天而降,衝著辜長思恭敬行禮,齊聲道。
“見過主子。”
辜長思:“先前此地可有人?”
一號接話:“回主子話,沒有,我等一直守在周遭,溫府附近並沒有形跡可疑的人來過。”
一二三四五號,雖平素性格異於常人,但身為暗探的專業素養卻是過硬,常人想在他們眼皮子下偷聽,根本沒有機會。
辜長思抿唇,微有沉眉。
定定看了一眼暗巷後,轉身離去。
而在他離開之時,一道身影也從暗巷牆後的矮樹飛走。
盛京某處民宅。
幾個苦力打扮的人擦了擦脖頸的汗,在大門口四下瞄了下,快速關上了宅門,朝著主屋走去。
主屋裡,一頭發花白的人正背對著眾人。
方才臉上還帶著幾分憨厚木訥的苦力,麵色一整,肅而沉凝,拱手道。
“見過頭領。”
那人轉身,奇怪的是他的麵容卻沒有他的發絲顯老,看著也就四十來歲。
不過那人左眼帶著一個金絲眼罩,眼罩雖罩著整個左眼,但邊緣部分還是露出了些可怖的傷痕,像一張破碎的蜘蛛網毀了原本極其俊秀的容顏。
那人微微頷首,聲音有些低沉道。
“溫雪翡可是歸來了?”
幾個手下中一個身形稍胖的人往前站了一步,從身後拿出一個鸚鵡道。
“頭領,請聽。”
鸚鵡忽而張嘴說話。
尖銳的聲音說的正是先前溫雪翡在溫府門口,同幾個丫鬟的對話。
那人忽而皺皺眉。
“難聽。”
鸚鵡主人忙道:“屬下知道頭領您不愛聽尖銳之聲,但辜長思武功太高,屬下等不敢靠近,隻能放出小彩去探聽消息。”
那人擺擺手,不想與鸚鵡主人多談,鸚鵡主人如蒙大赦,趕緊抱著鸚鵡縮到一邊。
那人又點出了一個人,問道。
“江南那邊調查的怎麼樣了?”
“回頭領話,都已調查清楚,確實如同我們先前猜測的一樣。”
那人眉梢一挑,忽而發出桀桀怪笑。
“果然啊,我太了解她了。”
“既如此,就按照我們先前部署的繼續做下去吧。”
幾個手下拱手應下,垂下來的眼閃些許壓抑許久的激動。
過了幾日。
一輛燈籠上寫著“溫”字的馬車緩緩從霧朦中行駛了過來。
溫雪翡今日明顯是盛裝打扮,將自身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隻是她眉眼間並沒有因為打扮的好看而有多歡喜自信,而是微微絞著手帕,睫毛輕顫,顯然有些坐立不安。
“母親,辜夫人是喜歡水藍色吧。”看著自己一身水藍色華服,溫雪翡再次想要確定。
哪知,溫母卻是好似有些愣怔,一時沒有回答溫雪翡的話。
溫雪翡有些疑惑地眨眨眼,怎麼感覺母親比她還坐立不安呢。
她又喚了一聲。
“母親,您在想什麼?”
溫母這回回了神,她眼神有些飄忽,但很快還是扯著笑道。
“雪翡放心,母親都打聽好了。”
“且辜夫人,母親也見過幾麵,她雖有些威嚴,但待人還是寬厚的,你便做好自己就是,她會喜歡你的。”
聞言,溫雪翡好似鎮定了些,拿起旁邊的木夾,在香盒裡挑選著合適的香,準備放入香爐中。
卻不知,溫母眸子微抬,看向溫雪翡的目光裡,透著擔心。
而這份擔心,與溫雪翡的擔心不同。
前一晚。
溫母找到溫父想推掉今日的宴請。
溫父:“已然答應,又是事到臨頭,如何能推諉?”
“怎麼了?早些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溫母神色慌張,她抓住溫父的胳膊輕輕抖了抖。
“你可曾還記得多年前盛京的一樁逸聞?”
“關於定國公辜景安的。”
“不,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定國公,還隻是辜家的繼承者而已。”
溫母心亂如麻的模樣,溫父看在眼裡,他仔細回憶了起來,過了一會,他好似突然想到什麼。
“你說的可是多年前,辜景安唯一發瘋的那一次?”
辜家的冷情冷心,在世家圈子裡是出了名的,辜景安早些年確實如同現在這般極端冷漠,便是親人身死,他連眼淚都不會掉一顆。
可誰曾想這樣的人,竟會為了一個女子,背叛辜家,想同那女子私奔。
可誰料辜景安沒來女子,卻等來了那女子的一封離彆信。
自此後,辜景安變得比先前還要冷血無情,就連與現任辜夫人的親事,也不過是為了鞏固辜家的勢力。
他仿佛同他的先輩一般,甚至更勝於他的先輩。
且不說旁的,若是辜長思如同辜景安這般冷漠,溫父溫母是斷不可能把溫雪翡交給辜長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