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有一妖妃, 容貌冠絕後宮,且並不是出身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而是一普通的文臣女。
就是如此毫無根基的背景, 硬生生地讓她碾壓了身份尊崇的皇後, 外戚勢力強大的其他妃嬪, 一躍成了後宮中無形的掌權者,便是前朝皇帝都為了她荒廢朝政,夜夜笙歌,將士在外為其征戰, 糧食短缺, 隻能啃著樹皮,沒死在戰場, 反而生生餓死的不在少數,而前朝皇帝卻毫不在意,興高采烈地為她勞民傷財的修築琉璃空中樹閣,隻為博得紅顏一笑。
這就是前朝妖妃,盛未央,在曆史上留下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盛未央這個名字, 大燕百姓雖忌諱提,但幾乎無人不知她。
可以說, 前朝覆滅, 前朝皇帝沉迷後宮亦是原因之一。
為何沉迷, 因為有未央。
不過, 這位盛未央似乎也對得起前朝皇帝的“厚愛”。
當年,等到大燕將士們攻向前朝皇宮之時,盛未央掐死了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自毀容貌, 同前朝皇帝雙雙自縊。
對於她當時自毀容貌的舉動,有人說是她自知慚愧,不想受後人指指點點,畢竟,前朝皇帝獨寵盛未央,卻鮮少讓她露麵,就連後宮宮妃都沒幾個見過她,之後,前朝皇宮失守,宮妃幾乎全部死絕了。
盛未央的父親也早已去世,家中倒有一個哥哥,也葬身在戰場上。
而現在,獨眼男子說他是盛未央那個死在戰場上的“哥哥”。
而溫雪翡則是盛未央的孩子。
也就是前朝的公主。
溫雪翡整個人僵愣在原地,杏子眼似是無神般的看著獨眼男子的唇一張一合,似是連害怕都忘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她突然抬手掩住耳朵,麵目寫滿了驚恐。
“不…這不可能。”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編出這般謊言欺騙於我?”溫雪翡抬眼,臉上沾著發怒的紅。
對於溫雪翡的反應,全在獨眼男子的預料之中。
“你若不信,以後可以問問你那對養父母。”
“當年,我妹妹為了保下你,不惜毀容,不讓旁人察覺你和她的關係,然後偷偷命人將你送到她曾經救過性命的溫氏夫婦手裡,以保你周全。”
“這麼看來,這些年,他們倒是兢兢業業地踐行著諾言。”
“除了不敢讓你太過出頭外,平素對你是真心寵愛。”
“聽聞你早些年,被溫夫人壓製過畫畫天賦,多半就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畢竟見過我妹妹的人雖少,但也是有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其後,他們想讓你成為霧隱居士的徒弟,你可知為何?”
獨眼男子每一句冒出來的話,都震的溫雪翡眼冒金星,根本無法思考,獨眼男子問話,她也不答,捂住自己的耳朵,似乎表示著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但獨眼男子知道她聽得見,繼續道。
“溫氏夫婦想要霧隱手裡的,免死金牌。”
雖掩住了耳,可溫雪翡明顯身子顫了一瞬。
事情不用太過點明。
如果溫雪翡的身世真的敗露,免死金牌能救溫雪翡的命。
而他們自然也會落得一個“包庇前朝餘孽”的罪名,但溫父既然如此安排,想來該是想自己一力承擔,護著溫雪翡,也護著溫家人。
獨眼男子把溫父的計劃猜了出來,也轉述給了溫雪翡聽。
見溫雪翡神情越發驚慌失措,他嘴角的笑意逐漸多了些。
“正如我先前所說,你的身世就是一個不定時的火藥彈,隻等爆發那一日,你是能逃脫一死,但是溫默,可就是板上釘釘的死罪。”
“你若繼續留在大燕,留在盛京,早晚你會害死他們的。”
“辜長思也不可能同一個前朝餘孽在一起。”
“所以啊,舅舅是來救你的,你若同舅舅一道,我們一起把大梁光複,屆時你就是大梁的公主,再也不是什麼前朝餘孽,溫大人救你有功,自然加官進爵,至於辜長思,便任你處置,誰還能阻礙你們在一起。”
盛未晏,也就是獨眼男子緩緩地同溫雪翡說著利弊,他知道溫雪翡眼下心雜,聽不下去,但無妨,他隻是要埋下一個種子。
或者說……
哄的她一時安寧,能乖乖聽他的話。
盛未晏看著將自己耳朵掩住,止不住顫的溫雪翡,眼微微眯起。
盛未晏知道此事急不得,他起身。
“你眼下或還是不信我說的,但有一個方法能讓你眼見為實。”
“且過幾日,你先休息著。”
說完,盛未晏便出了門,好似在給溫雪翡留單獨思考的地方。
但盛未晏卻隻是拐了角,他並沒有走。
目光隔著薄窗紙,凝眉看向屋內的溫雪翡。
屋內的溫雪翡還是保持著掩住耳朵的動作,整個人十分惶恐,儼然根本無法接受方才盛未晏說的事。
而且盛京那邊,溫雪翡失蹤的消息已然傳遍全城。
溫府和辜長思都發了瘋地在尋找溫雪翡。
事情同他所預料的分毫不差。
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
盛未晏在溫雪翡屋外逗留了一會,便轉身離去。
而屋內的溫雪翡仿若陷入黑暗之中,雙手掩耳,整個人背靠著牆,身子蜷縮,兩眼空蕩蕩的。
隻是,約莫保持了這個姿勢一會。
溫雪翡的手緩緩下垂,落於身後。
但眼神依舊空蕩蕩的。
同樣的事情,在溫府也發生了。
溫母和溫父看著手裡的免死金牌,這是早些時候,溫雪翡寫信交給溫文彥,帶給了霧隱居士,今日霧隱居士卻是歸來,親自將免死金牌送到了溫府。
霧隱居士還道,雖不知溫雪翡為何求這物,但這物於他無用,給了也便給了,隻想著溫雪翡能物儘其用,用這個東西救該救之人。
隻是霧隱居士沒想到,他一回來,溫雪翡竟然失蹤了。
看著宛若熱鍋上螞蟻的溫父溫母,霧隱居士也承諾他會動用他所有的關係勢力找到溫雪翡。
溫父溫母眼下也隻能耐心等候。
眼下看著手裡的免死金牌,溫母默默垂淚,從一開始的衝擊差點昏倒,到這幾日的仔細思考,兩人也猜測到興許是前朝餘孽綁了溫雪翡。
一方麵擔心溫雪翡的安危,另一方麵則是想著溫雪翡的身世會不會曝光。
溫父看著手裡的免死金牌,悠悠歎了口氣。
其後同溫母道。
“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就照著我們先前說好的,等救下雪翡後,你帶著胭脂雪翡和文彥找個地兒好好生活。”
“這一切,都由我來承擔。”
“……老爺!”溫母眼中含淚。
溫父看過去,正想說點什麼。
忽而有一道身影破窗而入,寒風竄入,三人對視,麵麵相覷。
盛未晏這幾日一直派人盯著溫雪翡,十二時辰不間歇,雖然以溫雪翡的能力不可能逃離,但辜長思極為聰慧,若是真被他找過來,他也能帶著溫雪翡及時跑掉。
但溫雪翡的性子果然如傳聞中般軟弱,沒什麼主見,這一連串的消息打擊下去,她明顯精神恍惚了好幾日,甚至都不問問他們要去哪,就像是認命般跟上。
或許也是知道,自己如何掙紮逃脫都沒用,還不如老實點,再說,他以身世誘之,溫雪翡想搞清楚真相,老實跟他走是最為明智的。
這般觀察幾日,盛未晏先前心裡略微的不安也轉瞬消失。
溫雪翡沿路也有離開過他的視野之時,便是人有三急,但盛未晏也安排了厲害的女下屬一起陪同,以溫雪翡的能力,絕對沒辦法逃脫。
果然,溫雪翡確實沒有什麼異動。
一行人喬裝打扮約莫換了三個城鎮,終於來到了距離盛京約莫五日腳程的一個地方。
溫雪翡下馬車之時,看見山前的石碑,下意識想縮回腳步。
“為何要來此地?”
此地名曰“奈何山”,是盛京或是周遭眾人絕對會繞道而行,且大大遠離的地方。
地府有奈何橋,人間有奈何山。
這地兒,鬨鬼。
瞧著溫雪翡害怕的模樣,盛未晏笑了笑。
“你彆怕,舅舅會保護你的。”
但溫雪翡不信,還是縮在馬車裡不敢出來。
先前對溫雪翡十分有耐心的盛未晏,這回卻皺了皺眉,他同旁邊的女下屬使了眼色。
“雪翡,你不是想驗證自己的身世嗎?”
“跟著舅舅走便是。”
“你若乖乖的,也不勞白霧傷了手。”
白霧就是那位女下屬,溫雪翡瞥了她一眼,她動了動手腕,意思很明顯。
溫雪翡不下去,她就隻能打昏溫雪翡帶下去。
但盛未晏還是更想要溫雪翡清醒地跟著他。
讓那群守舊派好好看看他可是有好好對待這位前朝公主,放一百個心來支持他就好了。
溫雪翡聽出了盛未晏的軟刀子警告。
她似乎也想清醒地走,於是她掙紮了片刻,還是下了馬車。
盛未晏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一會,一行人往山裡走了去,隻是行至半山腰的時候,盛未晏吩咐眾人在此等候著。
自己則領著溫雪翡繼續往前走。
但溫雪翡隻以為兩人要繼續上山,誰料盛未晏卻是不知如何七拐八拐圍著半山腰繞了一下,找了一條羊腸小道下了山去。
可也沒走到山腳,而是約莫在山腳和半山腰中間的位置。
此時兩人左邊是山體,右邊是一個碩大的山間瀑布。
盛未晏在此處停了下來,偏頭問溫雪翡。
“會水嗎?”
溫雪翡快速搖了搖頭。
盛未晏想了想道。
“一會記得閉氣。”
還未等溫雪翡反應,她的後背就被拎起,足下輕點,盛未晏竟帶著溫雪翡朝著右邊的山間瀑布而去。
溫雪翡瞬時瞪大了眼。
耳邊,盛未晏一聲厲喝。
“閉氣!”
溫雪翡下意識閉了眼也閉了氣。
兩人轉瞬穿過了山間瀑布。
……
等到盛未晏用內力替溫雪翡烘乾身體之時,溫雪翡似乎還在驚愣中未有回神。
“這後麵…怎麼會是這樣?”
盛未晏道。
“跟我進去,你想知道的所有都會知道。”
盛未晏從牆上摘了個夜明珠,領著溫雪翡往瀑布後的暗道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