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西亞’……救世主麼?”
裡夏爾隔著窗子,神情晦澀地目送著梅特裡希離開。但直到那頭淺金色的頭發徹底從視線中消失後,他還是維持著站在窗前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那個孩子以為自己是天命注定的救世主,所以理所應當地知道一切。但事實上,在重生之前,他也隻不過是一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但是,裡夏爾並未將這一點告知梅特裡希。
他的外表雖然隻有十六歲,但內在卻是那個經曆了一切的兩年後的裡夏爾。
但梅特裡希就又是另一種情況了。他沒有真正地想起自己的經曆,隻是從夢中接受了一些零碎的信息而已,內在依然是那個隻有十二歲的孩子。
裡夏爾既不忍心讓他背負過於沉重的命運,也不想把他牽扯進自己和艾涅斯特的爭端中。
而且一旦坦白,就會不可避免地發現說辭中存在的矛盾之處,繼而讓梅特裡希也陷入混亂。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兩個不一樣的未來?”
他自己也對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哪一邊才是真的?裡夏爾自然不會對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事產生懷疑,可是梅特裡希也不像是在說謊。更何況單憑臆想,是不可能編出“赫利俄斯神殿”的真正由來和作用的。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其實存在著無數種未來的可能性,而他所經曆的,隻是其中的一種嗎?
裡夏爾思來想去,覺得隻能得出這一種解釋。
那麼,又是什麼導致了他的失敗?
是他哪裡做的不夠好嗎?是在哪個關鍵的選擇上弄錯了嗎?還是說……是因為他沒有遇到那個叫做“維因”的人?
——你到底是誰?如果真的是改變命運的關鍵的話,為什麼上一次沒有出現在我的麵前呢?
裡夏爾已經說不清楚,湧上自己心頭的感情,到底是希冀,還是悲哀了。
他慢慢地倒回到病床上,無神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梅特裡希臨走時說的一句話,不斷在裡夏爾的腦海中回響。
“等你養好傷後,我可以再來找你嗎?也許和你待在一起,能讓我想起更多的事。”
想起更多的事……對裡夏爾而言,這句話充滿了誘惑力。也許在梅特裡希沉睡著的記憶中,隱藏著能找到“維因”的線索。
可是如果答應他,又意味著要暫時放棄刺殺艾涅斯特的計劃,白白地浪費大好的時機。
“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裡夏爾在重生之後,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聲音如此的空洞。
……
隨著清晨的陽光灑遍迪斯卡蘭,花店“坎特貝爾”也開始了一天的營業。
要放在從前,這時候的漢斯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但現在,他隻需要拿著一份報紙,坐在櫃台喝著咖啡,悠閒地享受著早晨的時光。
格雷自從在坎特貝爾工作後,就包攬了大部分的體力活。漢斯一有親力親為的跡象,就會遭到他的斥責。後來漢斯也理解到以自己的年紀,還是不要勉強為好,就樂於當甩手掌櫃了。
就在他讀完一個版麵的新聞後,門口響起了風鈴的清響。
一個穿著便服的青年推開門,走進了店裡。他看上去隻有二十幾歲,但卻有一種超出年齡的沉穩和氣度。
“你是……”
看到來客之後,漢斯的腦海裡毫不費力地浮現出了一個人名。
“泰恩斯先生?”
“嗯。”青年向他點頭致意,“最近難得有些時間,就想過來看一看。”
“哦哦!歡迎歡迎,店裡正好剛進了一批花,你可以好好看看。”
“哇!泰恩斯!”
澤洛斯就一下子認出了這個新麵孔的客人。在分手之後,他一直掛心著這個青年,就怕他照顧不好自己,到時候又昏倒在哪個角落裡了。
他放下手中的花盆,一蹦一跳地跑到了他跟前:“你最近怎麼樣?有好好吃飯嗎?有按時睡覺……嗎?”
在走近之後,少年的語調逐漸變得不確定起來:“呃……我怎麼感覺,你看起來還沒有上一次好?”
聽到他的話,漢斯也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泰恩斯,發現他臉色蒼白,完全是一副正在生病的樣子。
“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可能是有些累到了吧。不用為我擔心。”
“真的嗎?”
澤洛斯滿臉寫著“我不相信”。
但是泰恩斯看上去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澤洛斯無聲地歎了口氣,暗自這個青年的身體狀況感到擔憂。他是又沒有好好休息嗎?生了什麼病嗎?還是說是天生的虛弱體質?
“泰恩斯,狀態不好的話就不要到處跑了,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漢斯善意地勸告道。
但泰恩斯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出來轉一下,就當是轉換心情了。”
這個青年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一股使人信服的力量,讓人聽了之後,很難生出反駁的心思。
“好吧,那你隨便逛逛……不要拘束。”
漢斯本來拍一拍泰恩斯的肩膀,又想起他身體不好,隻好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看著漢斯把手抽回去,“艾涅斯特”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這一掌要是拍結實了,估計他會痛得抖一下。
恢複了一段時間後,他已經能進行簡單的活動了。雖然還處於靜養期,但裡夏爾短時間內不可能再來刺殺他,奧爾菲離開之後,身邊的又都是些看不住他的人。
於是他就愉快地溜了。
不過溜出來之後,他也找不到什麼好去處。正好澤洛斯上次叫他沒事多照顧一下生意,他就想到了坎特貝爾。
和漢斯他們寒暄了幾句後,艾涅斯特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個自己所在的地方。
在坎特貝爾的後方,有著一塊較為廣闊的區域。雇用了格雷之後,漢斯搬來了一些桌椅,充作員工的休息區。沒事的時候,他們幾個就坐在那裡,喝喝茶聊聊天。
艾涅斯特注意著不碰到腳邊的花花草草,慎重地向後麵走去。
在各類鮮花的中央,一個黑發的青年正拿著一把花藝刀,坐在靠窗的桌子前忙碌著,似乎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到來。
他用花藝刀除掉玫瑰花莖上的刺和多餘的葉片,再把它們剪枝後放到花桶裡。明媚的陽光穿透了玻璃窗,給他端整的麵容添上了一抹柔和。
“你……”
艾涅斯特剛發了一個音,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因為他擔心再說下去,自己有可能會笑出聲。
自己做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但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二代的大BOSS沒有毀天滅地,而是穿著花店的工作服,勤勤懇懇地修剪著花枝,就覺得有種不現實的感覺。
但這一舉動落在彆人眼裡,更像是在為和格雷搭話而感到躊躇。
“你真的在這裡工作啊。”
澤洛斯看見泰恩斯在格雷的身邊站了許久,才輕聲地感歎了一句。
格雷的動作停滯了一秒,才又若無其事地拿起了小刀:“我不能在這裡工作嗎?”
“不,隻是感覺你不像是會做這種瑣事的人。”
“呃……”澤洛斯捂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