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尋音親上來的那一刻, 其實喻落吟心裡並不算訝異。
——他總有這種自信感,自己精心打造的‘陷阱’沒有姑娘能抗拒的了,哪怕是白尋音。
淪陷是注定的, 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隻是之後呢?喻落吟忽然難得的有些迷茫,心中的喜悅短暫到轉瞬即逝, 隻餘空落落的茫然。
他贏了賭約,可接下來呢?
喻落吟看著眼前少女單純的微笑,澄澈漆黑的雙眸裡似乎清晰的倒映出來自己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無措’來。
“偷親我?”凝滯了也就大概幾秒鐘的時間, 喻落吟便若無其事的收斂了眉宇間的神色,戲謔的挑眉看著脖頸耳根都緋雲密布的姑娘:“偷親我就是我的人了,知不知道啊?”
短暫的‘愧疚感’轉瞬即逝,他已經恢複如常。
白尋音沒辯駁,也沒說什麼,就是不知道是羞澀還是懶的理他, 乾脆一直低頭給喻落吟發消息:[我們可不可以回場館了?]
顧苑不知道什麼時候上台講話, 她心裡還期盼著呢。
“乾什麼這麼著急回去?女朋友。”喻落吟故意在最後三個字上加了重音,言笑晏晏:“二人世界不好麼?”
那人頭攢動,吵吵鬨鬨的場館到底有什麼好的, 這小姑娘剛剛起就一直琢磨著要回去。
[學校今天請來一位我一直很喜歡的物理學教授。]白尋音忽略了‘女朋友’的調侃,認真的打字給他解釋:[我不想錯過她的發言。]
“什麼教授啊?”喻落吟背後樹蔭下的牆麵, 佯裝不悅的撇了撇嘴:“比我都重要。”
……
這男生怎麼這麼孩子氣?
白尋音忍不住笑, 唇角的梨渦若隱若現,線條小巧精致的勾勒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喻落吟目光不自覺變的柔和, 隨口問了一句:“哪位教授?讓你這麼喜歡啊。”
然而白尋音發過來的答案卻令人始料不及:[是顧苑顧教授, 你知道她麼?]
在看到‘顧苑’兩個字時, 喻落吟唇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間, 隨後便若無其事的收斂起來,漫不經心的調侃著:“原來是女的啊,我女朋友倒是不搞性彆崇拜。”
白尋音咬了咬唇,羞窘的打字:[彆瞎說。]
“好,我不瞎說。”喻落吟笑了笑:“但我不想回去聽什麼講座,你是要回去,還是在這兒陪我?”
少年閒適的靠著牆,是堅持的不想回去的態度了——慣常斯文的一個人,現在居然是這般‘無賴’的模樣。
他甚至把手機收了起來,擺明了不想繼續聽白尋音勸說的樣子。
隨後就眼看著小姑娘糾結的咬了咬唇,半晌後也默默的把手機收了起來。
想著隔著一層紗再怎麼崇拜的偶像,大抵也比不過身邊有血有肉的人。他們剛剛……算是確定了關係,如果把喻落吟自己扔在這兒肯定是不好的。
白尋音隻好順從了,乖巧的就像隻貓咪,縮腳縮爪的想讓他開心。
“真乖。”而喻落吟也誇獎了她,修長的大手在少女臻首上輕輕揉弄了一下。
白尋音微笑,看著他淡淡的笑,心裡劃過一絲似是而非的怪異,隻是風吹葉過,不留痕跡。
很久之後白尋音才明白當時自己覺得異樣的地方在於何處。
喻落吟對待她的態度不像是女朋友,而像是……寵物。
隻是‘熱戀期’的人都鬼迷心竅,看不分明,淪陷了許久再回頭看才會覺得自己是笑話。
當初的白尋音,隻覺得和喻落吟在一起的那幾個月,幾乎是高中晦澀時光裡最亮的一道烈陽。
每分每秒都曆曆在目,美好的讓人覺得不真實。
好像隨時都會鏡花水月一場空。
誓師大會過後便是國慶七天小長假,但高三學生隻有三天假期,充其量隻能算是短暫的休息,甚至有的學生在這片刻的喘息時間裡還滿滿當當的排滿了課程。
白尋音沒有補課,放假三天持續性的遭受著喻落吟的‘騷擾’。
可能這就是有了‘男朋友’之後和以前生活的不同之一——她的手機很少有消停的時候。
喻落吟現實生活中話明明不多,但在微信上不知道為什麼就特彆能說,雖然大多數都在聊學習上的事情,但他偶爾一句‘女朋友什麼時候臨幸一下我’,‘木魚軒的蛋糕特彆好吃,給你送?’這種類似要約她出去的話,還是讓白尋音有些招架不能。
說這麼多,這家夥拐彎抹角的最終目的還是想讓她出去陪他。
可是……白尋音總覺得有些不敢。
每次見到喻落吟過後她都需要一段時間平息才能恢複如常,這幾天放假,呆在家裡的時間多,白尋音怕季慧穎會發現什麼端倪。
畢竟高三學生談戀愛,在她自己的看法裡都覺得有些十惡不赦——但誰讓她遇見喻落吟了呢,像是天生要命的一樣。
現在喻落吟又在手機裡‘催命’——
[到底為什麼不跟我出來?剛剛親了人,你就不想要我了麼?]
白尋音不由得歎了口氣,感覺心裡某一處地界兒柔軟的要命。
怎麼可能不想要他?她能接受喻落吟,就是最最最喜歡他的結果了。
她抿了抿唇,‘認命’的回了一句:[在哪兒見麵?]
喻落吟很快給發過來一個地址。
白尋音仔細瞧了瞧,是一家清吧的位置,名叫‘鹿海’。她微微蹙了蹙眉,在原地呆坐了片刻才起身換衣服。
其實‘約會’的地方無非是那麼幾個,喻落吟約她在清吧又不是酒吧,沒什麼值得生氣的。
隻是白尋音不懂,即便是清吧,大多也是成年人‘調侃’的場所。
她也不知道喻落吟這樣家境優越,出手闊綽的少年早早就‘見過世麵’,提前邁入了‘成年人’的行列裡了。
她還傻傻的以為喻落吟他們是跟自己一樣的高中生,懵懂而無知。後來回憶起來,白尋音直笑,心想自己活該被騙的那麼慘。
她隻是一隻想邁入獵人領地裡的鹿罷了,不知死活。
不上學白尋音就沒有梳馬尾辮,長長的黑發散落在肩後直至纖腰。她穿了身簡簡單單的鵝黃色連衣裙,踩著球鞋,露出一截細白瑩潤的小腿白的近乎發光。
白尋音沒有化妝的習慣,白皙的巴掌臉上未著脂粉,素麵朝天純的要命。
以至於鹿海的工作人員在看到這麼純的一個姑娘在清吧這種地方徘徊時,都愣了一下。
“女士。”門童眼見著白尋音在門外走了四五圈了,終於忍不住過去主動問:“您是要來我們鹿海麼?”
白尋音一怔,微點了下頭拿出手機給門童看——裡麵赫然寫著喻落吟他們所在的包廂位置。
隻是她本來以為喻落吟會出來接她的,沒想到來了……沒看到人。
“好。”門童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微笑道:“請跟我來,我帶您進去。”
白尋音不動聲色的微笑跟進去,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這名叫鹿海的清吧處於林瀾市中心的黃金商圈,裝潢更像是華麗的會所類場合,就連接待的門童都著裝高級,培訓的彬彬有禮……
不像是普通消遣娛樂的地方,喻落吟他們都是學生,為什麼會來這裡?
跟在門童的背後一路走進鹿海,腳下踩著暗色的大理石地磚,耳邊慢悠悠的鋼琴樂入耳。白尋音沒有閒情逸致打量華麗的周遭,隻感覺自己被帶到包廂門口的一路,手心莫名的濡濕了一層汗。
“抱歉,女士,我要先通傳確認一下您是不是他們這裡的人。”到了包廂門口,門童笑著問旁邊的白尋音:“可以麼?這是vip包廂基本的保密安全措施,希望您能理解。”
白尋音一愣,點了點頭。
VIP客戶,保密措施……都是應該的。
但白尋音覺得自己有點滑稽,居然會來這個地方。
她麻木的看著門童確認完畢,客客氣氣的開了門,隨後喻落吟的身影出現在虛掩的木門後麵。
“來了怎麼不發個信息。”他似乎是喝了點酒,一雙狹長的鳳眸比之平時更加水光瀲灩。白尋音沉默的看了他兩秒,沒動作。
喻落吟眼睛掃過白尋音穿著的球鞋,頓了一下,伸手要拉她:“進來吧,其他……”
白尋音卻在他指尖碰觸到自己之前敏感的後退一步,搖了搖頭。
她敏銳的拒絕讓喻落吟指尖頓住,黑眸微沉。
隻見白尋音拿出手機,飛快的打字:[這種地方我不太適應,還是先回去了。]
“沒什麼不適應的,有我在。”喻落吟勉強收起剛剛酒意激發的一絲躁鬱,長臂一伸攬住白尋音單薄的肩,近乎是有些強硬的把人帶了進去,邊走邊說:“不是什麼壞地方,還有彆的同學在。”
被喻落吟強迫著帶進來,白尋音發現的確是有‘彆的同學’的。
是喻落吟的那些朋友,黎淵,周新隨,陸野……還有兩個他不認識的女生,看著都是差不多的年紀。
“呀,這不是白尋音同學麼?”陸野看到白尋音,有些興奮的亮了眼,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來對著喻落吟戲謔的一挑眉:“喻哥,你還真能邀請到白尋音啊,厲害。”
他特意在‘邀請’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明顯意有所指。
白尋音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句話令她不太舒服,隻是還沒等想出個所以然,陸野就被喻落吟笑罵著攆走了。
“滾滾滾,彆跟這礙事兒。”
“我去,這麼護著啊?”陸野撇了撇嘴,還是有點不甘心的問白尋音:“白同學,你乾嘛不選我選這小子啊,我哪兒比他差了?”
這麼一打岔,白尋音剛剛腦子裡古怪的想法都被打散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陸野笑了笑。
在鹿海的每分每秒裡,白尋音都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偏生喻落吟還不放過她,扯著她坐在偌大的包廂大廳一角雙人沙發裡,兩人離的極進,他懶洋洋的靠在後麵,大手虛虛的攬著她的腰。
“你披著頭發很好看。”男生低沉清冽的聲音從耳後傳來,帶著若有似無的薄荷香:“以後私下就彆紮起來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雖然馬尾辮也很好看。”
白尋音咬唇,乖巧的點了點頭——少女後頸白皙的皮膚都紅了一小片,羞的。
喻落吟輕笑著盯著,黑眸愈發深邃,修長的手指討人嫌的繞著小姑娘長長的青絲發尾玩兒。
這些曖昧繾綣的小動作他做起來渾然天成,帶著撩撥哄人的感覺。
白尋音剛剛的彆扭和怒氣,不自覺的在喻落吟這些小動作撫慰下就煙消雲散了。
她想,自己大概是天生無法對他生氣的。
哪怕這種地方她是真的適應不來,可喻落吟在她腰間耳後若有似無撩撥的手指,讓白尋音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不自覺坐的越來越板正——就是不想讓喻落吟得逞。
小姑娘陷入了和喻落吟‘鬥智鬥勇’的甜蜜陷阱裡,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人古怪的眼神,直到黎淵嚷嚷著打破他們二人之間獨有的繾綣氛圍打破——
“你倆乾嘛呢?彆坐那兒膩歪了行不行?趕緊過來過來!”
喻落吟輕笑一聲,帶著白尋音走過去。
包廂中央的張桌子上麵有撲克,篩盅,一係列賭博用的玩意兒……七八個少年少女圍著,這不是聚眾賭博麼?
白尋音抬頭有些茫然的看著喻落吟,像是無聲的詢問。
“不是真賭。”看出來白尋音的抗拒,喻落吟輕聲解釋:“這清吧是黎淵家的,東西就是為了助興玩兩把。”
可話雖然這麼說,但周圍那些男生女生把錢包什麼的都拿出來拍在桌麵上了,興致勃勃的模樣完全不像‘隻是玩玩’。
白尋音對這樣的場景抗拒極了,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踏入一個光怪陸離的怪物場所,她手腳僵硬在原地呆站著。
“喻哥,你朋友怎麼回事兒啊?這麼不捧場?”其中一個陌生的女孩上下掃了一圈白尋音,眼神嫉妒又不屑,尖利的聲音嘟嘟囔囔的:“可真夠掃興的。”
“蔣慕,你說什麼呢?”
“我又沒說錯,來這地兒穿的跟初中生似的還一句話不說,瞧不起誰呢......”
嘰嘰喳喳的吵鬨聲裡,白尋音受不了皺了皺眉,覺得自己真是一秒鐘都呆不下去了。
——就算喻落吟在這裡,她也受不了這裡的氛圍了,這種迷離壓抑,高人一等的氛圍。
白尋音仗著自己穿著球鞋跑的快,毫不猶豫的甩開喻落吟拉著自己的手跑了出去。
後者當然是要追的,隻是白尋音生怕被他再拉回去,聽到後麵的腳步聲跑的愈發的快。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跑出去清吧的會所大門,見到室外的陽光白尋音才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而這放鬆的瞬間空當就被人抓住,白尋音回頭,就看到喻落吟握緊她的手,神色慍怒。
一向漫不經心甚至是有些懶洋洋的少年,眉宇間帶著分明的怒氣:“你跑什麼?”
白尋音一愣,拿出手機打字,認認真真的回答:[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在那種地方,白尋音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不入的,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那個燈光昏暗曖昧華麗的地方,讓白尋音想到了自己看的那些影視劇——夜總會小姐出入,‘流裡流氣’的地方。
在那裡和喻落吟相處,被他生澀的攬著,看著他和那些同學談笑風生,讓白尋音覺得彆扭極了。
她還以為……出來‘約會’是兩個人的事情呢。
他們是在談戀愛麼?
其實白尋音覺得自己有沒有真的和喻落吟在一起都不明白,她隻是毫無頭緒的,順著喻落吟的思路走。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全。”看見白尋音受驚的模樣,喻落吟收斂了身上的鋒芒:“不該讓你來這兒的。”
都是陸野黎淵那幾個小子才旁邊嘰嘰喳喳的摻和,他才一時興起把白尋音叫了過來,現在想想也是危險——剛剛差點就露餡了。
也是這種莫名的危險感,才讓喻落吟會不自覺的煩躁。
[沒關係。]白尋音微笑了笑,繼續打字給他發消息交流:[你回去跟他們玩吧,我先回家了。]
“跟他們有什麼玩的。”喻落吟哼了聲,長臂抬起懶洋洋的搭著白尋音的肩:“走,送你回家。”
白尋音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還是安靜的跟著喻落吟走。
她發現他真的很喜歡肢體接觸,例如搭肩膀,牽手……雖然沒有更過分的舉動,但這樣的接觸依然會讓白尋音覺得有些僵硬。
或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和男生這麼親近過,少年修長的大手骨骼分明,總是微涼。握住她手的時候,白尋音感覺自己整隻手都被包裹在他的掌心裡麵了。
倒是有種全然的,被保護的感覺——一會兒安心,一會兒又揪心。
和喻落吟‘談戀愛’似乎就是這麼一種感覺。
很美好,但卻讓人覺得不真實。好像就是天空中漂浮著的易碎泡沫,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消失了一樣。
“音音,我說你就是想太多了。”阿莫在得知她和喻落吟談戀愛之後的心路曆程——從震驚到喜悅,再到現在言之鑿鑿的開導她:“他不喜歡你追你乾什麼啊?其他人可能是圖我們家音音長的漂亮,學習好,但是喻落吟哎……”
但是喻落吟哎,他什麼都不缺,不缺學習好長的還漂亮的姑娘喜歡,甚至是爭先恐後的上來倒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