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深知道喻落吟家裡的情況,也知道顧苑是科學院現如今的紅人,但是……孩子據說都淋雨感冒了,當家長的不給請個假也不接電話麼?
荒唐,看來這年頭父母自身再怎麼優秀,在教育孩子這方麵‘無證上崗’也愁人。
於深自己家的孩子也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思及於此將心比心,就不禁有些憤懣。
他回到教室上課時都不免有些火氣衝天,把在座各位學生嚇的一愣一愣的,大氣都不敢喘——大家都是用‘這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上完就能去吃飯了’的盼頭熬完這節課的。
然而最令這群跳脫的崽子生氣的還在後麵,於深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壓堂。
“都等會兒再走……你們這都是什麼表情?讓你們多留兩分鐘能掉塊肉?一個個沒出息的——周新隨,你知不知道喻落吟家住哪兒?”
話題轉變的太快,讓班級裡的同學都猝不及防的一愣。
周新隨把剛剛看著的手機往裡推了推,麵不改色的‘嗯’了聲。
“那好,你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去喻落吟家裡看一趟,他和他母親都不接電話,我擔心彆在家裡暈了沒人給叫救護車。”於深難得幽默了一下,在講台下一片‘嘿嘿’的笑聲中又板了臉——
“順便把今天上午物理講座的筆記帶著給喻落吟講講,這馬上要第一次模擬考了,還不著急不著慌的,心可真夠大的!其他人還有臉笑?你們所有人都是!”
“老師。”周新隨想了想剛剛喻落吟給自己發過來的微信內容,鳳眸微轉,慢吞吞的說:“我上午筆記記得不怎麼全,而且我物理沒白尋音好……讓她去行麼?我把地址告訴她。”
喻落吟給他發來的微信上寫著:[想辦法讓白尋音過來給我送筆記。]
感情這貨刻意的不上學不請假不接電話,就是為了這個,周新隨忍不住有點鄙視。
白尋音沒想到這事兒繞來繞去還能跟自己有關係,握著筆杆的手一時之間都僵住了。
而於深也不那麼在乎到底是誰去‘家訪’給生病的同學送個筆記這種小事兒,周新隨還是白尋音在他眼裡都一樣。
他聞言隻說了句‘那白尋音筆記記得全就她去吧’,然後一句‘下課’使得周圍學生猶如脫了韁的野馬,吱哇亂叫的全都衝出去了。
鬨鬨哄哄間愣是沒給白尋音拒絕的機會。
她不免有些惱怒的回頭看向周新隨。
後者聳了聳肩,無視了白尋音的眼神和阿莫絮絮叨叨的鄙視,隻把地址寫了個紙條扔在白尋音桌上後就離開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啊,真他媽就是一丘之貉!”阿莫看著周新隨高瘦的背影消失,氣的直用鼻孔出氣:“音音彆去,就讓喻落吟去死得了。”
白尋音也是這麼想的,於是她放下手中的字條,就打算和阿莫去食堂吃飯。
隻是誰知道於深還不放心的殺了個‘回馬槍’——
“白尋音,你順便把這個帶去給喻落吟。”於深折回教室,見到白尋音還沒走,非常驚喜的把手中一本破舊的練習冊塞給她,呼哧帶喘:“三十七頁有道題全年組理科老師研究了一下都找不到標準答案,你讓喻落吟交給他母親看一下。”
喻落吟的母親?白尋音眉頭微蹙,在於深離開後翻開這本練習冊看了看,三十七頁有一道被紅筆圈上的化學題。
打眼一看,就知道是頂頂難解的難題。
隻是……喻落吟的母親不是物理老師麼?
白尋音想起之前他給自己裝訂過的那本練習冊,有些黯然的垂了垂眼睛。
半晌後,她給阿莫打字,叫她自己先去吃飯。
於深一再強調著讓自己過去,現如今也趕鴨子上架不得不去一趟了。
*
周新隨給的紙條上麵寫著的地址是‘藍江小區’,這是三中的學區房,離學校很近,也就坐一站車就能到的距離。
沒想到喻落吟居然住的是學區房。
白尋音披上外套,拿著於深交給自己的練習冊和筆記,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喻落吟的住處。
對著‘2103’戶大門,她敲了半天沒人應,便不禁蹙了蹙眉——現在是真的可以有充分理由懷疑喻落吟暈過去了。
白尋音糾結了一分鐘是進去看看還是直接叫120,半晌後還是對著密碼鎖輸入了周新隨在紙條上寫下的密碼。
大門‘哢噠’一聲露了一個縫。
周新隨不知道是心思縝密還是‘早有所料’,密碼都不忘給她寫。
白尋音看著寂靜到掉針可聞的偌大室內,猶豫了一下,穿著鞋走進去。
這屋子很大也很乾淨,但不知為何,詭異的有種沒人居住的氣息,就連客廳裡擺著的沙發電視等家具,都是蓋著一層蒙塵布的……
看起來像是臨時租來的房子,毫無生氣。
她說不出話,隻能曲起手指敲了敲旁邊的木質家具發出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尤為刺耳。
可敲了半天,臥室依舊沒傳出任何動靜。
白尋音故意發出聲音走向臥室門外,伸手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
昏暗的臥室裡窗簾半拉著,隱約射進來幾絲不安分的陽光讓室內能看得清楚,偌大的床上喻落吟正半死不活的躺在上麵。
他修長的身子過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被單,正胡亂的卷在身上,像是發皺的鹹菜皮。
身上穿著的灰色睡衣袖子往上竄,露出一截白皙勁瘦的小臂,正無力的搭在額上,壓著細碎的劉海。
修長的手指下那張清雋的臉,正泛著不正常的緋紅。
雖然室內光線昏暗,但白尋音良好的視線能隱約看的清楚——喻落吟像是在發燒。
看來昨天那頓冰冰涼涼的雨夾雪,真讓他得到一些教訓了。
白尋音目光有些複雜的旁觀著,半晌後把懷裡抱著的書本輕手輕腳的放在一旁,就要轉身離開。
腳下還未動彈剛剛轉過身的時候,白尋音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慵懶綿長的‘嗯’。
哼哼唧唧,像是十分難受的樣子。
而剛剛喻落吟緋雲密布的臉,像是燒紅的碳。
白尋音一時間不禁有些猶豫。
可能因為到底隻是一個十七歲姑娘的原因,末了白尋音也沒徹底狠下心來,充耳不聞的離開那個昏暗的臥室。
即便她現在一眼都不想多看到喻落吟,也不應該放任他獨自躺在這裡,燒的渾渾噩噩。
白尋音抿了抿唇,折身走到臥室的床邊。
她微微俯身,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喻落吟被黑色碎發遮擋住的額頭——滾燙,白尋音一愣。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俯身的動作,導致大衣領子上下墜的兩條流蘇碰到喻落吟的臉,後者清雋的長眉微微一蹙,緊閉的睜眼以極其緩慢的狀態睜了開來。
白尋音看到喻落吟漆黑的雙眸裡仿佛凝著一層薄霧。
濕漉漉的,像是剛剛萌初,懵懂無知的小動物一樣。
白尋音放在他額頭上的冰涼手指不自覺的蜷縮了下,就要緩緩的收回來。
可縮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喻落吟熾熱的大手攥住了手腕。他聲音比起平日裡的低沉清冽,現如今虛弱的猶如喃喃:“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