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圍一片淩亂中, 盛初苒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半跪在喻落吟麵前,清晰的看到少年眼底一抹不加掩飾的涼薄。
就讓她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盛初苒一瞬間感覺臉上像被人刪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強烈的丟人感猶如湖水滅頂, 她喘不過氣來,巴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眼眶裡迅速蓄滿了淚水。
盛初苒咬了咬唇,狠狠的瞪了喻落吟一眼站起來轉身跑掉。
可惜一片菜市場般的鬨哄哄裡,無人顧及她可憐巴巴的少女情緒幾乎所有人都在圍著喻落吟。
他在學校裡的好人緣和受歡迎程度不用贅述, 一瞬間李川蘊幾乎成了眾矢之的。
他隻能在所有人圍過來指責的時候乾巴巴的解釋——
“我不是故意的, 是喻落吟自己撞上來的!”
“球場上發生身體碰撞是很正常的事情。”
“拜托,我真不是故意啊。”
……
一句一句,可大多數人眼裡都隻有喻落吟受傷流血的手臂,又有幾個人在聽李川蘊說呢?
他嘴巴張張合合幾次,才發現了自己都是徒勞,一瞬間眼神灰敗, 有些頹喪的閉了嘴。
隻是垂在身側的拳頭都攥了起來——若不是此刻在大庭廣眾, 幾乎不用懷疑他會跟喻落吟打起來。
白尋音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冷眼旁觀這一切,半晌後唇角漾起一絲有些奇異的弧度。
喻落吟不僅能把她騙的團團轉, 還能把所有人騙的團團轉,真是可笑。
現如今李川蘊孤立無援百口莫辯, 隻恨不能用一個鏟車把喻落吟鏟到外太空去的模樣, 跟她之前多像啊。
喻落吟怎麼就騙人沒夠呢?慣會說謊慣會賣慘,仿佛一切都能被他胸有成竹的握在掌心裡拿捏, 都能按照他的‘劇本’走。他就沒想過, 也會有意外的發生麼?
白尋音深呼吸一口氣, 掙開阿莫抓著自己袖子的手走到李川蘊旁邊。
隨後在李川蘊錯愕的視線裡, 她拿起手機一字一句打給他看——
[沒關係,我看到他是故意撞上來的了。]
[我相信你。]
……
原因無他,隻是覺得無辜的人少點被冤枉。
隻是覺得……至少有一個人該信他,因為她知道這種孤立無援的感受。
李川蘊一愣,他怔怔的看著白尋音精致又漠然的側臉,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後的遲鈍,慢了半拍才回過神。
臉上後知後覺的,勾起一抹有些怔然的笨拙笑意。
喻落吟冷眼旁觀著他們兩個的互動,頓了半晌後站起來。
“讓開。”他冷冷的說,撥開眾人自顧自的離開籃球場,按在傷口上的手一直沒放開,血珠子順著他走的路線時不時的滴落幾滴。
白尋音看著那鮮紅的印記乾涸在地麵上,收回了視線。
“白尋音,謝、謝謝你。”雖然有點不明白喻落吟為什麼故意‘碰瓷’他又不追究了,搞的一頭霧水雲裡霧裡的,但白尋音主動站在他這邊,仍然讓李川蘊有種‘中彩票’了的感覺,忍不住傻笑:“那個,我送你回家吧?”
林瀾冬天的天黑的早,即便今天因為考試緣故放學比較早,但一場籃球賽的鬨劇下來也已經擦黑了。
白尋音抬頭看了一眼月亮悄悄冒頭的天空,輕輕的搖了搖頭。
等李川蘊被拒絕後有些黯然的拍著籃球離開,阿莫才湊過來小聲問:“音音,李川蘊是不是高一的時候死活給你送早飯那個男生來著?他跟你說什麼了啊?”
白尋音一般懶得回答她這麼無聊的問題。
今天離開學校這個時間不尷不尬,白尋音照例是先送走阿莫,然後去學校後身的自行車棚去取車。
她不願意坐公交車,不喜歡人多的場所,不是刮風下雨天就一向騎車的。
剛剛和阿莫胡扯了好幾句,那貨走了都意猶未儘,還在源源不斷的發消息——十七八歲的女生不知道哪兒有那麼多話好說,反正她們兩個天天的聊天記錄都是100 打底。
白尋音邊走邊回阿莫的信息,唇角不自覺掛著無意識的笑意,卻在看到自行車棚旁邊倚著的人影時緩緩落下。
三中騎車的學生不多,這個時間已經沒什麼人來取車了。
車棚門口倚著的少年校服拉鏈大開,漫不經心的散著,袖子挽到了手肘,修長的小臂上纏著潔白的繃帶。
喻落吟唇間無所事事的咬了根煙,聽到這輕巧的腳步聲就抬起眼睛,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白尋音。
少女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離他老遠。
車棚外兩盞高高的路燈射出的昏黃路線給她纖細的身子勾了個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神秘又繾綣柔和,然而那雙茶色的眼睛卻不一樣,泛著一層薄薄的冷。
喻落吟散漫的輕嗬一聲,清淡的聲音在生冷的夜色裡一下就化開,入了白尋音的耳。
他像是控訴似的說:“白尋音,你真狠心。”
他都在她眼前受傷流血了,白尋音依然能做到不聞不問。
她真的是以前那個自己隨便撒撒嬌,賣賣慘就能心疼的姑娘了麼?
喻落吟忽然發現,他好像從沒有真正認識過白尋音。
之前那些忽視,冷漠,尚且都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內,可今天……
可今天喻落吟眼底的錯愕不解,卻取悅了白尋音,讓她大約的在猜到了對方想什麼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多好玩啊,喻落吟現在居然覺得‘不認識她了’,這跟之前她聽到喻落吟說賭約那時候的心情不是一樣的麼?
她何嘗不是覺得從來沒有認識過喻落吟?
可後來慢慢的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之前隻是被假象蒙蔽了雙眼而已——是她從來沒有看清。
[很意外麼?]白尋音走過去,打字把手機舉到喻落吟麵前給他看:[你自導自演的受傷,還想要多少人同情啊?]
喻落吟漆黑的瞳孔輕輕縮了一下。
[我不愛看籃球賽,不代表不看籃球賽。]白尋音唇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正常的對抗動作裡你故意往李川蘊身上靠,喻落吟,你想乾什麼?]
寂靜的車棚裡似乎空氣都凝滯了半晌。
“原來你都看清了呀,是一直看著我這邊麼?”一分鐘後,喻落吟才收斂了眼底的戾氣重新開口,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帶著惱人的挪喻:“真聰明,我就是故意的。”
白尋音皺了皺眉。
“我就是故意在他過來搶球的時候借了個台階向下倒,磨破了點皮想讓你心疼,可惜你不吃這套。”喻落吟似乎為此很是遺憾,輕輕的聳了聳肩:“誰讓那小子喜歡你呢。”
覬覦不該自己惦記的東西,活該倒黴。
完全沒想到喻落吟會這麼痛快又這麼理直氣壯的不要臉,白尋音短暫的怔愣過後整個人是說不出來的惱——自從和喻落吟決裂後的每一次交鋒,她都仿佛拳拳打在棉花上。
白尋音不知道喻落吟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就好像聽不懂人話。
麵沉似水,她乾脆的打算繞過眼前近在咫尺的他,去拿自己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