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痛(1 / 2)

痛症 玉寺人 11921 字 9個月前

最後他們五個人還是沒有在半夜十二點, 在這八樓天台‘同歸於儘’成功。

在午夜鐘聲敲響的一刹那仿佛灰姑娘的魔法降臨,所有魑魅魍魎都被夜空裡突兀響起的越來越近的警笛鳴叫聲弄的無處遁形。

“條子怎麼找到這兒的?”柳一疤滿腹的氣勢洶洶頃刻間啞火,他有些不安和神經質的把打半個身子都懸掛在天台外的喻落吟拽回來, 自己低頭看了一眼, 啥時間麵色一變。

“媽的,咱們得趕緊走。”許是下麵有幾輛警車漸近,柳一疤麵色霎時難看的厲害。

他也顧不得喻落吟和白尋音了, 再狠的歹徒也怕正義使者, 柳一疤近乎蒼惶的扔下兩個學生, 帶著他的兄弟跑路。

“喻落吟!你怎麼樣了?”眼看著那幾個人匆匆摔上天台階梯上麵的大門離開,白尋音雙腿一軟,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向倒在欄杆旁邊校服上血跡斑駁的少年。

她一時間都沒意識到自己能開口說話了,隻是跪在喻落吟身邊, 看著他鼻青臉腫嘴角流血的模樣眼前泛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喻落吟……”

少年呆呆的看著她, 像是很不可思議似的。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 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 心底裡仿佛悄然無息的百花盛開。

一瞬間,之前做過的谘詢,讀過的書,費過的心思甚至是受過的挫折……都有了塵歸塵土歸土的去處了一樣。

喻落吟覺得值得。

“音音......”他怔怔的看著她, 剛剛被扼住的咽喉嘶啞,平日裡低沉清冽的聲音難聽的厲害:“你能說話了。”

白尋音愣住。

“你能說話了。”喻落吟嘴角翹了翹, 傷痕累累的臉上隻一雙眼睛亮的驚人,他不顧越來越冰冷的身體機能, 聲音嘶啞微弱的又重複了一遍:“你能說話了, 我可真開心。”

白尋音感覺整個人像是經曆了古代那種‘點穴’外加五臟六腑的‘走火入魔’, 隻能呆呆的跪在原地。

她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搞不清楚失聲了兩年多的自己怎麼就突然能說話了,甚至她剛剛還沒意識到,就好像她從未啞巴過一樣……

然而喻落吟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卻不能任由她無止儘的思考,他在流血。

“音音。”他修長的大手抓住她冰涼的手指,力道不重卻有種讓人無法掙脫的感覺,喻落吟固執的看著她:“再說一句話給我聽。”

他想要確認著什麼一樣。

白尋音強迫自己理智回籠,看著地上剛剛不知道?挨了多少棍子受了多嚴重傷的少年,她手指微微發抖。

少女的聲音柔和而清冷,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哭過還是太久沒說話,微微有些喑啞——

“我叫救護車。”

半夜十二點,警車,救護車接踵而至。

白尋音很多年後還仍然記得這個午夜——她經曆過最兵荒馬亂,最意外之喜,也是最無形之中改變很多人命運的一個午夜。

救護車上,醫生護士撕開了喻落吟的校服,用便攜的儀器給他檢查著身上的傷處——卻出乎意料的受到了阻礙。

來自當事人的阻礙,喻落吟死死的拉著旁邊陪護的白尋音的手不放。

甚至在後者忍無可忍的要起身時,跌跌撞撞的非要下去簡易病床,一條傷腿絲絲拉拉疼的厲害,使得喻落吟萬分狼狽的跪在了救護車上,少女腳下。

白尋音一愣,下意識的就要彎身扶他,卻被少年緊緊的拉住了手。

“音音,原諒我一次。”喻落吟似乎要打定主意在自己半死不活的淒慘時候賣慘,他慣常的斯文清雋蕩然無存,被頭頂救護燈晃著的狹長黑眸水光瀲灩:“你原諒我之前騙你好不好?我以後真的不會了。”

白尋音在一群無語懵逼的醫護人員的注視下,就被這家夥跪地求原諒,一時之間頭腦發白的僵在了原地。

直到喻落吟修長的身子受不了的晃了下。

“好,都好。”白尋音大夢初醒一般的回了神,她似乎還不那麼適應說話,清冷的聲音一急就有些吞音:“你快回去...病床,讓醫生檢查。”

喻落吟乖乖的躺回去,唇角噙著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

隻是仍舊拉著白尋音的手不放,兩隻冰冷的手都有些攥熱了。

“小夥子,你這都骨裂了,還想著哄女朋友啊?”醫生微微用力的按了下喻落吟的膝蓋,看著少年倔強的悶哼一聲卻不叫出聲,隻額角出了一層隱隱的冷汗,便又是佩服又是有些無奈:“還挺有剛勁兒——不是,你們高中生談戀愛就算了,大半夜還打架鬥毆?這傷的可不輕啊?”

“醫生,很嚴重麼?”白尋音有些緊張的抬起頭來,剛剛被淚洗過的雙眼水光瀲灩,在頭頂明晃晃的燈光照映下顯的無辜又脆弱。

少女聲線清冷,口音卻軟糯,一口輕微鼻音悶哼的吳儂軟語,聽的人心裡泛癢。

醫生輕哼一聲:“有點呢。”

說著,手下繼續在喻落吟身上按壓著檢查傷勢,動作乾脆利落。

可躺在病床上的單薄少年,校服裡麵的襯衫也都是斑駁血跡,讓人看著就……覺得疼。

白尋音清晰的察覺到醫生每按一下,喻落吟握著她的手就不自覺的緊一下,便不由得心臟收縮,下意識的阻止:“可不可以輕點?”

“音音。”喻落吟咬牙忍著疼,還能有興致跟她插科打諢的開玩笑,一雙被汗浸過微微發刺的雙眼眯起,盯著白尋音不放:“我不會死了吧?”

……

已經檢查完都是皮肉傷的醫生就靜靜的看著他裝逼。

“不會的。”然而白尋音完全不懂醫學這方麵的事情,光是看著喻落吟表麵傷痕累累的模樣就覺得慘,忙搖著頭:“你不會死的。”

她另一隻沒被喻落吟拉住的手垂在身側,不自覺的握在一起,指甲快把掌心都摳破了。

“可我渾身都覺得疼。”喻落吟清雋的眉頭蹙起,趁著現在兵荒馬亂白尋音頭腦嗡嗡作響的時候,鉚足了勁兒的賣慘:“音音,我們……我們能不能和好?”

白尋音一愣,隨後她察覺到這兒是什麼時間地點,周圍醫生護士和跟著做筆錄的警察戲謔的眼神,不由得耳根緋紅。

她輕聲細語的說:“等回頭再說行麼?”

“不行,我現在就想知道答案,萬一我非死即殘了呢?”喻落吟不依不饒,眼巴巴的扭頭看著她,一雙黑眸閃著期翼的光,看起來好不可憐:“你就當哄我了行麼?”

白尋音手心不知道是被他拽的還是被逼迫的,直感覺灼熱到開始出汗。

喻落吟熾熱的眼神讓她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他因為自己傷痕累累,卻還孩子氣的等著一個所謂的‘答案’延誤治療……

白尋音隻得胡亂的點了點頭,莫名其妙的妥協了下來。

隻是心裡像是被塞了個馬蜂窩,亂糟糟的蜇人。

其實喻落吟也知道白尋音是為了讓他好好治療在敷衍他,可即便這樣,他也暫時性的心滿意足了。

少年腦子裡緊繃著的神經猛然泄了勁兒,才後知後覺的感知到身上被拳打腳踢的疼痛,他混沌的黑眸微微眯起,想儘量睜眼看著白尋音,看的更清楚些……但還是熬不住的偏頭暈了過去。

“這小子還真是個癡情種,能挺到這個時候才暈過去。”旁邊圍觀的醫生搖了搖頭,有些哭笑不得:“我可是早就給他打了一針杜冷丁了。”

白尋音微怔,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直到救護車到了醫院,喻落吟的病床被推進了急診,他死死拉著白尋音的修長手指才被人硬是掰開。

後者微微活動了下指關節,直感覺手這一路快被他攥麻了。

“白同學,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可以再去警局接受一趟調查麼?”隨行跟著的女警察剛剛問了白尋音一路,到了醫院門口在將將做好一個簡短的筆錄,她客氣的微笑:“因為這個自稱柳一疤的人之前也有案底,他半年前在隔壁省涉及一起金錢詐騙案,估計這次回來威脅你要錢是狗急跳牆了。”

“可以。”白尋音點了點頭,輕聲說:“我會過去的。”

和女警察分開,她就連忙跟上剛剛醫生的方向。

*

病房外,白尋音隔著玻璃窗,怔怔的看著已經包紮完畢被人換上病號服躺在床上的喻落吟,腦子裡想著醫生剛剛說的話——

“全身軟組織挫傷,但不算太嚴重,沒有傷及內臟,也沒骨折,最嚴重的是膝蓋的骨裂,可能接下來一個月得拄拐了。”

“你們是高三生?上學倒是不耽誤的,就是一周之內得找時間來醫院點滴消炎。”

“主要是高考前遇到這樣的事情,最好疏導一下不要讓心理受到影響。”

……

白尋音感覺全身無力,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微微的歎了口氣。

她身上還穿著單薄的校服,外套早就不知道在剛剛的奔跑過程中丟到哪裡去了,手上沾著的都是喻落吟身上黏膩膩的血,她一直沒來得及去洗。

現如今一切塵埃落定,白尋音才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角落裡的洗手間,滿室清冷寂靜中隻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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