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過了六年,喻落吟還會對她說出那種話呢?
從阿莫的敘述中,白尋音腦中隱約勾勒出一個被自己‘拋棄’後,依然恣意妄為,狂妄的追求自己夢想的少年。
她有些慶幸喻落吟這種不會被任何事情打倒的性格,這會讓他磨礪成金,閃閃發光。
“音音,我是有點擔心的,喻落吟這個人心思太深了。”阿莫把自己知道的說完,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她:“你還喜歡他麼?想跟他在一起麼?”
白尋音沉默片刻,隻回答她後一個問題:“不想了。”
她清楚了解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天生缺乏共情能力,這幾年愈發變的冷漠,就連高中時期的溫柔和順都不剩下什麼了,極度沒有安全感。
白尋音沒法想像自己再次和喻落吟在一起,並且保持一段‘安全穩定’的關係,她害怕。
因為當初就是自己不要喻落吟的,白尋音害怕自己這現如今全身帶刺的敏感,會一不小心再傷害他第二次。
她不想在傷害他了。
*
不過幸好,白尋音下定決心後也沒有受到過喻落吟的打擾。
那天的晚餐,提議,都恍如鏡花水月一般,他又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中途隻有喻時恬時不時的打電話過來問她和喻落吟相處的怎麼樣,白尋音一開始搪塞,後來沉默的說:“不合適。”
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了。
還好喻時恬也不是不識趣的姑娘,可惜的歎息兩聲就不再問了。
白尋音繼續平靜的學習,備考,直到林瀾桃花四處飄散的四月份到來時,她完成走形式的博考,正式進入了瀾大,當一名‘大齡學生’。
說是學生,但李乘風很看重她,也十分欣賞她過往的論文研究和項目成果。
所以在白尋音提出申請要去研究所時,他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給批準了。
博士生進入研究所就屬於國家的科研人員,是要簽工作協議給福利待遇的。
林瀾是新一線的發展城市,極其注重人才的引進,白尋音簽了合約後就有了學校給分配的福利房。
價格和位置都是最好的地段,她用了公積金後甚至每個月房貸都不用還多少。
年紀輕輕的成了‘有房一族’,拿到鑰匙的時候,白尋音難得有些恍惚。
“我去,這房子不錯啊!”
阿莫過來幫著她搬家的時候邊參觀邊感慨:“怪不得老人說讀書改變命運呢?寶貝,我可羨慕死你了。”
說是搬家,其實也沒什麼好搬得,白尋音這麼多年居無定所,行李其實也隻有兩個箱子而已。
新房裡麵隻精裝修了一下,什麼家具都沒有,還得自己去買。
幸好下周才去研究所正式上班,還能有空閒時間去家具城逛逛。
“音音,你看當年咱們班的微信群。”在家具城逛的時候阿莫低頭看手機看到三中班級群裡在閒聊,就忍不住笑了,她知道白尋音當年退了群,所以乾脆推過去跟她分享八卦:“看,他們正組織著同學聚會呢,不知道哪兒來的閒心。”
其實高中生活真的是一段很有紀念價值的日子,但當初他們班,隻是一群相處不到一年的尖子生,連‘短暫的相愛了一下’都算不上,又有什麼好聚的?
可能同學聚會就是一種例行公事吧。
白尋音隨意的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阿莫隨口問了句:“說是想在玉樓春吃飯……你去不去?”
白尋音毫不猶豫的說:“不去。”
當年的同學她都不記得幾個了,去了乾嘛?再說人天生就又避免尷尬的本能,她不想再同學聚會那種本來就尷尬的場景裡在尷尬的遇到喻落吟。
兩個人在家具城裡遊蕩了一下午的時間,訂購了不少東西郵去新房,末了又去逛商場,選日用品的時候阿莫強拉著白尋音去一邊的化妝品專區,給她挑了一大堆的麵膜。
“阿莫。”白尋音隻覺得不可理喻,哭笑不得:“我有護膚品。”
“有護膚品也得敷麵膜!麵膜就是女人的第二張臉懂不懂?”阿莫瞪她,一本正經的教育道:“大學霸寶貝,彆的我不跟你爭,愛美這方麵你真得聽我的,你都快二十五了,女的過了二十五就老的非常快,況且你還天天在研究所高強度工作,難道還不懂保養自己麼?”
白尋音愣了片刻,然後從來不太懂護膚品這種高深東西的小姑娘,默默的買下這一大堆的麵膜。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白尋音是從來不大在意自己的容貌,每天都在有人誇她也不膨脹,但這不代表她願意變醜。
等傍晚回了新家,一個人窩在沙發上頗感寂寞的時候,白尋音難得敷了張麵膜。
計算著十五分鐘的時間,白尋音靠在沙發上閉幕小憩的時候,旁邊的手機就不安分的響起來。
她閉著眼睛,想也不想的滑動屏幕,喻時恬清甜的嗓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姐姐,你新家搬好了麼?”
白尋音指尖精準的摁了免提,被麵膜蓋住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嗯’了聲。
前幾天喻時恬打電話叫她出去喝下午茶,自己就跟她說了搬家的事情,她這電話問的還真湊巧。
“那我過去看你吧!”喻時恬興致勃勃的說:“正好我買了錦記的生煎包。”
錦記是一家連鎖生煎,之前她們在北方的時候就常常一起去吃這個。
白尋音聞言,立刻感覺晚飯沒怎麼吃的肚子裡有些餓。
她毫不猶豫的說了聲好,然後便撕下麵膜給喻時恬發了個定位過去。
小姑娘大概就在附近,十五分鐘後就傳來敲門的‘咚咚’聲。
已經換上家居服的白尋音走過去開門,門外就是喻時恬提著幾個大盒子的笑眯眯的臉。
“姐姐,你剛洗完臉啊?真水嫩。”喻時恬進門還沒坐下,就先嘴甜了一句,然後明明是第一次進門,卻好像無師自通的坐在沙發前麵的地毯上,盤腿把生煎和鴨血粉絲湯等等放在了桌上。
“姐姐,快來吃。”
白尋音走過去坐在她對麵,如水的眉目含著謔意的瞧著喻時恬:“今天這麼殷勤,你犯什麼錯誤了?”
“哎。”喻時恬歎了口氣,手下不住擺弄著那些外送盒子;“我這不是特意來跟你賠罪的麼?”
“賠罪?”白尋音用塑料勺子舀湯喝,被燙了一下,有些含糊的問:“賠什麼罪?”
“我後來想了想,其實不應該把我哥介紹給你。”喻時恬不住長歎:“我知道你倆不合適肯定是我哥那個狗脾氣的問題。”
白尋音拿著勺子的手不自覺的一頓,乾巴巴的問:“為什麼?”
“說起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覺我哥還忘不了他那個前女友,草率介紹給你是我的錯。”喻時恬皺了皺眉,頗為憤怒的一拍桌:“但是是他看到我朋友圈說你長的漂亮,又說他想找女朋友的啊!”
“……”白尋音心中不自覺一緊,聲音發澀:“前女友?”
“是啊,除了我哥忘不了前女友這個原因以外,我想不出他會跟你處不來的理由——當然你看不上他是有可能的。”喻時恬顯然對白尋音相當有自信,無奈的一聳肩:“要不然怎麼說我哥就是狗脾氣呢,既然忘不了就不應該讓我給介紹嘛。”
白尋音勉強笑笑,突然覺得本來噴香流汁的生煎有些吃不下去了,就像蘸著的醋,酸的發澀。
喻時恬打量著她的神色,默默的說:“對不起啊,姐姐。”
白尋音搖了搖頭:“不怪你。”
“對,要怪就怪我哥!”喻時恬握拳,順水推舟的賴上喻落吟,憤憤的說:“我哥不知道怎麼了,這麼多年就忘不了他那個前女友,我看八成是個狐狸精!”
“……狐狸精?”
“對啊,就是狐狸精啊,我哥高中時候處的對象。”喻時恬一本正經的說著:“你看我哥是個什麼人?典型的腹黑深沉精英男,這麼多年就被拿的死死的,高中畢業後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心裡就想著她呢,那女的威力這麼大,不是狐狸精是什麼?”
……
貌似是‘狐狸精’本人的白尋音沉默不語,默默的聽著。
雖然有些不應該,但她依舊貪婪的從彆人口中拚湊著喻落吟的那些過去。
“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對一個人,尤其是對一個女人那麼上心,話說我真好奇那個狐狸精是什麼模樣。”喻時恬下巴抵在膝蓋上,歪頭腦補吐槽著:“你都不知道,我哥跟這狐狸精高中畢業後分手了,他那段時間整個人就跟瘋了似的,弄得家裡雞犬不寧,就連我大伯……”
喻時恬說到這裡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把自家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眼前白尋音澄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聽著,喻時恬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閉了嘴。
“嘿嘿,我說多了,總之你彆跟我計較啦。”喻時恬把生煎喂到白尋音嘴邊,堅定的說:“吃一塹長一智,我以後再也不幫我哥介紹對象了!”
而被她吐槽了一陣的‘狐狸精’坐在對麵,麵無表情的咬下一口生煎的皮,然後麻木不仁的咀嚼進了肚子裡。
吃的這一點,感覺就像是剛剛聽到的喻落吟隻字片語的過往,隻一點點,胃就很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