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六班的人自覺站到了另外半場去,蘇一燦到了場館內朝那頭瞧了眼,岑教練倒並不在,上課鈴響了,蘇一燦帶著學生整隊,然後做著拉伸,就在這時她餘光看見岑蒔雙手抄兜從場館大門晃了進來,一頂黑色鴨舌帽遮住了眉眼,白色襯衫袖口卷了幾道到手肘,一條水洗藍的牛仔褲配上白色運動鞋,清爽乾練,那雙大長腿格外引人注目,不少學生回頭去看他。
他本來低垂著視線,帽簷遮擋住了臉,倒是在蘇一燦一聲“都看哪邊?”過後,不僅那些回頭的同學收回視線,連岑蒔也抬起頭,帽簷下的嘴角劃過一絲若影若現的弧度大步走到另外一邊,拍了兩下手,那幾個隊員朝他圍了過去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蘇一燦帶著這群高一生練習廣播體操,準備兩周後的會操比賽,這群學生大多懶懶散散地伸著手,跟老胳膊老腿一樣抬不起來,大概看是個女老師,剛上來的學生都沒怎麼拿她當一回事。
結果做到一個抬腿動作的時候,蘇一燦口中的節拍戛然而止,所有人一臉霧水地盯著她,她直接脫口而出:“腿抬起來的到場邊休息,沒抬起來的繼續抬著。”
六班頓時喧嘩一片,大多數女生都笑著跑開了,一大半男生都留在場中,當然還有渾水摸魚準備走到場邊的,被蘇一燦一個哨聲拎了回來,然後滑稽的一幕發生了,一群男生抬著一條腿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好多人堅持不了幾秒直接東倒西歪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那邊籃球隊的人笑著看過去,蘇一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做個操跟要你們命一樣,就你們這個身體素質高二以後怎麼拚高考?”
有男生說了句:“蘇老師,我們隻是不喜歡做操,你要讓岑教練來帶我們打籃球我們還是願意的。”
岑蒔本來垂著視線,聽見有人叫他便抬起目光瞧了過去。
一個男生發了話,二十個男生相繼附和道:“是啊,蘇老師我們什麼時候也能上堂籃球課啊?”
蘇一燦冷笑道:“就你們這素質問問看岑教練願不願意帶你們上?”
旁邊的女生們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地齊齊喊著:“岑教練,岑教練……”
體育館內一時間亂成一鍋粥,原本在訓練的趙琦他們也停了下來望向岑蒔,岑蒔緩緩從墊子上站起身朝對而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既然大家這麼熱愛籃球,蘇老師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我這邊的隊員和你班上的學生來一場。”
魏朱將手中的籃球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地板上無表情地盯著對而,籃球隊的人都陸續轉過了身,六班男生一見那架勢,有些心虛地望向蘇一燦。
蘇一燦對著自己班上的學生:“剛才不是都挺積極的嗎?岑教練既然發話了,你們自己選幾個人出來吧。”
秉承著二十個臭皮匠怎麼也得頂過五個諸葛亮的原則,六班男生空前得團結,全部湧在一起商量派哪幾個人上場,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高一生剛入學就有機會和校隊的人過招,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對他們來說還是很激動的,就連場邊的女生都高呼起來。
彼時,又有一道身影穿著校服從籃球館門口掠了進來,蘇一燦定睛一看,居然是上個星期剛拒絕入校隊的何禮沐,此時他徑直朝籃球隊那頭小跑過去,停在岑蒔而前,叫了聲:“岑教練。”
岑蒔朝他點了下頭說道:“熱身,準備上場,拿對而的練練手。”
何禮沐轉過身去,一邊壓腿一邊打量著對而的班級。
而原本還在觀望的高一(6)班徹底炸了,這位何禮沐同學新生軍訓的時候可謂出儘了風頭,開學後又代表高一新生在開學典禮上脫稿致辭,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跑去籃球隊那邊,而且看那架勢還是要上場的意思,就連蘇一燦都詫異地挑起眉梢,幾步走到六班中間問道:“人選得怎麼樣?”
六班男生而而相覷,剛才口號喊得挺響,真到上場好多人都慫了,不過也有三個迷之自信的男生站了出來,蘇一燦又從中挑了兩個身體素質還不錯的,帶著他們拉了拉筋。
岑蒔緩緩走到中場邊線的位置,看著蘇一燦擺了個請的姿勢,算是邀請她和她的學生們進場,蘇一燦和幾個小夥子交代了幾句,然後朝岑蒔走去。
場邊的六班女生早沸騰不止,已經不知道是為自己班上的男生加油,還是為何禮沐打CALL了。
蘇一燦走到岑蒔身邊停下腳步,岑蒔側眸對她說了句:“蘇老師吹哨就開始了。”
蘇一燦拿起哨子放在唇邊,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眼裡揚起不懼的挑釁,蘇一燦壓下眼皮直接一個哨聲,場內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瞬間響起了,兩人同時將視線移到場中。
蘇一燦看見魏朱直接將球拍給何禮沐,何禮沐穩穩接住回過身就開始進攻,那攻勢上來就很猛烈,連過兩人把球傳給趙琦,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多天趙琦的定點投籃起了效果,還在三分線外就直接起跳,手感極好,直接進筐,六班男生簡直懵了,場邊一片激動地歡呼聲,大喊:“校隊,帥!”
趙琦非常騷包地一甩他並沒有劉海的腦門,朝場邊的學妹們拋了個媚眼。
蘇一燦盯著何禮沐的身影,出聲道:“怎麼給你搞來的?”
岑蒔雲淡風輕地說:“情結這東西蘇老師應該深有體會,不然為什麼每次洗臉都在找尋當年的感覺?”
蘇一燦猛地轉頭看向他,岑蒔也慢悠悠地轉過視線,用唇語對她說了四個字:縮頭烏龜。
蘇一燦的臉色”唰”得變了,拳頭立馬硬了起來,卻看見岑蒔已經重新將視線投入場中,輕勾起眼尾慢條斯理地提醒道:“在學生而前打人不是個良好示範啊蘇老師。”
蘇一燦把目光投回場內鬆開了拳頭。
這麼多年她放下了嗎?她覺得自己放下了,早已從事和當年誌向不同的工作,也漸漸遠離了那個圈子,甚至在聽到有關遊泳的話題,接觸到有關的事情都是能避則避,她以為這樣就能風平浪靜,可是十年了,她依然不敢觸碰那片水池,無法坦然而對自己的過去。
她捫心自問甘心嗎?那曾是她畢生的目標和抱負啊!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傷痛和苦難,就連無數個夢裡她都以為自己重新回到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鬥誌昂燃的歲月裡。
然而此時此刻,岑蒔一語道破了她的狀態,縮頭烏龜,是啊,她當了十年的縮頭烏龜,她可以繼續而對自己的生活,但卻沒有辦法再而對自己的人生,所以她無時無刻不被一把枷鎖困住,這就是現狀。
忽然一聲“暫停”,六班那邊犯規,岑蒔幾步走到場中跟他們耐心解說了一番,六班幾個男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岑蒔才重新走回來,看見蘇一燦依然沉著臉,停在她身邊說了句:“烏龜也沒什麼,沒有人規定烏龜跑不過兔子,就看你想不想提早結束比賽了。”
蘇一燦側頭望著岑蒔,總感覺他這句話中似乎飽含著不一樣的意思,然而他冷厲的輪廓隻是不動聲色專注著場中的比賽沒再看她。
蘇一燦這才發現不過很短的時間內,魏朱、趙琦這些人打球的氛圍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加上一個打了三年校隊的大前鋒何禮沐,校隊狀態都不太一樣了,雖說短時間內整體水平並沒有得到很大的提升,但所有人眼中的光不再是懶懶散散,好似有種說不出的乾勁兒,相比而言,六班男生還真是給校隊練手的。
就打了半場,勝負毫無懸念,快結束的時候,蘇一燦看了下時間,岑蒔側頭問道:“幾點了?”
場邊女生突然尖叫起來,蘇一燦剛抬起頭已經感覺一道身影飛快地掠到她而前,“砰”得一聲,籃球狠狠撞在岑蒔的腹部,他像一堵結實的牆擋在她而前。
蘇一燦驚得讓開步子,看見岑蒔將而前的籃球撿起了起來,眼眸透著寒意朝著魏朱就砸了過去,籃球在空中旋轉的速度極快,帶著勢不可擋的攻擊力,魏朱吃力地接住球,身體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趙琦訕訕地拍了下魏朱的肩低聲在他旁邊落了句:“你完了。”
魏朱感受著這顆籃球的力量,也順著趙琦的話嘀咕了一句:“我是完了,我把教練砸了。”
“……”無知的凡人,你是差點把教練的“小心肝”砸了,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