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軌上鮮有火車開過,馬路上能大半天連個鬼影都沒有,眼前的空地倒是停著許多長途汽車,但大部分已經在風吹日曬下報廢,油漆脫落,鏽跡斑斑。
拉托提普帶著她在這座鋼鐵森林中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了一輛刷著綠色車漆的單層巴士前,上麵用非常飽和的紅色寫了“混沌王庭”的字樣。
沒有了後綴,這個名字看上去果然更奇怪了,愈發地不像什麼正經的大學。
瑞雅上車前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自己離開阿卡姆鎮的決定是否正確,也不知道自己在大學會遇到什麼,很少為未來擔憂的她看著自己遲遲沒落到車上的腳,罕見地有些退縮。
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讓她趕緊回到波士頓去。
瑞雅感到荒謬,因為這個世界的波士頓對她來說太過陌生,還不如密斯塔托尼克街道來得親切。
她最終仍是坐到了巴士上,選了個靠前臨窗的位置。
拉托提普先生在安頓好行李後來到了她的身邊,見她有些心神不寧便開口詢問,瑞雅隨口說是因為馬上就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就聽到對方說自己已經辭掉了檢察院的職務,以後準備專心投身於教育事業。
換句話說,就是他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瑞雅有些感動,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這麼多天,拉托提普先生可謂是她最信任的人,雖然他們的交情其實並不算深厚。
如果這是在遊戲裡,她腦門上的進度條估計早就被對方攻略到了底部,隻要一個契機他們就能打出Happy END的美好結局,可惜現實不是遊戲。
每當她的內心開始為拉托提普先生動搖的時候,對方身上那厚厚的馬賽克就會狠狠地給她一拳,將她心底的那些粉紅泡泡統統打碎。
她悲傷地意識到,對於一個顏性戀來說,和一個馬賽克在一起還是太超前了——事實上,因為那圈小方塊的存在,拉托提普先生的性彆在她眼裡都很“模糊”,這也是她後來能毫無顧忌地和對方分享床榻的原因。
胡思亂想的時候,巴士又上來了幾個人——阿卡姆居然還有精神正常長相也正常的活人,出乎意料。
他們看上去年紀都不大,而且似乎都認識即將不是榮譽教授的榮譽教授拉托提普先生,大約都是法學院的學生;還有一個瑟瑟縮縮的成年女性,模樣看著已經過了正常的上大學年齡,應該是和瑞雅一樣來進行“掃盲教育”的。
她站在車門邊兒,猶猶豫豫地掃視了一圈車內,臉上的氣色在看到拉托提普時變得蒼白,估計是第一次見到長得如此……不怎麼好看的人。
瑞雅看到她的身形晃了晃,幸好她的右手正扶著欄杆,否則肯定會摔下車去。
像是不確定般,她又打起精神,勉強地看了拉托提普幾眼,這次她的雙腿徹底地軟了下去,並且轉身就想下車,像是在逃命似的;然而司機沒有給這個學生逃學的機會,“啪嘰”一下就合上了車門。
她頓時癱倒在了車上,被臨近的幾個學生七手八腳地搬到了車尾。
略通醫術的拉托提普先生過去查看,沒一會兒就成功將人救醒,回來時還告訴了瑞雅她的名字:羅瑟琳。未來她們將會是室友。
巴士很快就發動了,周圍的景象飛速後退,寂靜無聲的小鎮馬上就被丟在了後麵,變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
車廂裡一開始充斥著這種說話的聲音,瑞雅豎起耳朵聽了會兒,右側的拉托提普先生卻在此時犯起了困,慢慢地將腦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脖子邊多了個毛茸茸的東西,她偷聽的心情也淡了些,再加上身下的巴士開的又快又平穩,於是沒多久也靠在椅背上墜入了夢鄉。
從阿卡姆鎮到印斯茅斯的洲際公路上,這輛綠油油的車安靜地行駛著,車輪摩擦地麵和發動機的嗡嗡像一支強力的催眠曲,讓車上除了司機意外的人都沉沉睡了過去。
失去了人類的監督後,它猛然提速,達到了一輛巴士,甚至飛機都難以達到的超時空高速,幾乎是眨眼間就來到了大西洋畔。
陸地在前方斷絕,湛藍的海水泛動著一層又一層的波浪,像是在不斷地招手呼喚著車上的旅客。
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巴士又加快了速度,在海鳥的尖叫裡衝出了懸崖,直直落入了那片隱藏著另一個世界的大海。
與此同時,夢中的瑞雅同樣聞到了海潮的氣息,緊接著是海水湧入鼻腔的窒息感。她本能地仰起頭長大著嘴,想將自己的腦袋浮出海麵,手腳也毫無章法地胡亂擺動著,直到肩上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瑞雅,我們到了。”
她瞬間便從噩夢中清醒,眼前的景象和睡前一樣,隻不過大部分的乘客已經在到站後吵吵鬨鬨地下了車,隻有她還躺在座位上挺屍。
當然了,拉托提普先生沒有丟下她,依舊坐在旁邊。
頭發和衣服都清爽乾燥,剛才的確是一個夢。她看了看窗外,巴士在路上行駛了半個白天,此時的陽光正在逐漸黯淡,餘暉撒在不遠處的黑色湖麵上,給這片沉鬱的湖泊增加了些許亮色,也讓它看上去更加神秘誘人。
結合之前了解到的信息,這裡應該就是大學的前哨站——黑星湖,據說在它的上麵還修建了一座類似悉尼的歌劇院,同樣以“黑星”命名,而這個名字的來源是藝術係的一名教授,叫塔哈斯還是哈斯塔來著。
伸了個懶腰,再動動因為長久保持同一個姿勢而發麻的雙腿,瑞雅和拉托提普先生一起下了車,正式站在了學校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