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 / 2)

“回來了?”

沒想到對方會用這句話做開場白,瑞雅還以為會是“這些天去了哪裡”“有沒有看清綁架者的長相”之類的,但聯想到對方幾個月前的表白,這三個字出現得也不算太突兀。

就是真的很像親屬在質問一個出去鬼混的家庭成員。

她也坐了下來,屁股和對方挨著同一張沙發墊,就是彼此間的距離遠到可以再塞下兩個人。

在獨屬於周末早晨的慵懶空氣裡,她一點一點地講完了自己的“夢遊仙境”故事,包括那個怪物綁走自己的目的——完成一場跨物種的友好交流,就是雙方中的某一方不怎麼樂意。

“是暗夜獵手。”沒有流露出驚訝或者是彆的情緒,尤先生淡淡地說:“流傳在普羅維登斯一帶的午夜傳聞。數十年前,一群人以聯邦山教堂為據點建立了一個秘密的教團。在那座仿哥特式建築的內部裡,他們以十發殘忍的方式從黑暗深淵裡召喚恐怖的生物,這導致了周圍居民的失蹤,市政府也因此介入。沒多久,這個異端教派就走上了終點,教徒們或是隱姓埋名或是遠走他鄉,沒有人再待在那裡,除了被他們召喚出來的‘暗夜獵手’。”

“就是繁星之慧嗎?”瑞雅問,“他們逃離聯邦山後並未放棄對‘暗夜獵手’的信仰,依舊在悄悄地發展教團,甚至還潛入了學校裡。”

“嗯。”從鼻腔裡哼出了一個字,坐在她身邊的人繼續道:“學校已經展開了大範圍的清查,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校長給她的感覺越來越像曾經的拉托提普先生,儘管對方看上去並不會修下水管道——那雙放在膝蓋上的手修長、乾淨,沒有一點的傷痕和瑕疵,完美得像是一件藝術品。

他應該很少做粗活,也不怎麼握扳手錘子之類的東西。東方人的身份本就讓他自帶了一層朦朧的麵紗,從他嘴裡吟唱出的咒語令他愈發神秘迷人,隻是不知這迷人的背後,會不會有死亡般的危險。

與那雙手相對的是他的臉。距離受傷已經過去了許久,可皮膚上的淤青並未消失,反而曆久彌新,越來越嚴重了起來。那道幾乎可以肯定是永久性的傷疤就更不必說,假如他板起一張臉,橫貫了上下眼皮的斜線會讓他變得更加嚴肅、殘暴,像是位滿手鮮血的教父。

“您的傷……為什麼還沒好?”瑞雅看不出它們的新舊,有些懷疑是尤先生那位脾氣暴躁的祖父又打了他。

真恐怖,那麼一大把年紀了還下這樣的狠手打人,她覺得等自己到了那個年齡,估計下個床都難如登天。

“我的祖父不喜歡我。”像是知道了她和莎樂美之間的悄悄話,他說:“很不喜歡。”

不太能想象其中的原因,瑞雅覺得對方即便是在上流社會裡也足夠優秀,所以情不自禁地追問道:“為什麼?”

仿佛早就等著她這句話,尤先生的唇邊突然有了笑容,如同一抹冬日裡的陽光。

“我想,大約是因為他知道了你,你和我的事。”想起了什麼,他看著她,眼睛像兩個漆黑的漩渦:“他不讚同我們在一起。”

早知道就讓那個問題爛在肚子裡了,女孩想,尷尬地笑著,沒預料到答案會最終落到她的身上。

她打算問問對方布朗大學的事,看看拉維妮婭他們有沒有安全返回學校——畢竟都是大學,尤先生應該和其他的校長們或多或少地有一點了解?

“所以,”看出了她想要轉移話題,尤所思淡淡開口,將這場談話的主動權重新轉移到自己手裡:“之前的那件事,你現在的答複是什麼。”

身為一個上位者,他大部分的時間都表現得優雅隨和,無論說言行還是舉止。

但在某些特定的問題上,他會毫不保留地流露出強勢的那一麵,像一頭準備捕捉獵物的猛獸,一旦鎖定了目標就不會放手。

很不幸的,瑞雅自己就屬於“特定的問題”之一。

依舊沒有想清對方為什麼會看中自己,和“暗夜獵手”要她做新娘一樣,兩者的行為從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彆,就是一個溫和含蓄,另一個粗暴直接。

或許這就是穿越者自帶的迷之光環吧。

弱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瑞雅像上次那樣毫不猶豫地拒絕,而是萌發了一種很微妙的“湊合感”。

反正也不太可能找到比對方更合適的了,不如就直接答應他。

想起和馬賽克親密接觸的一天一夜,她真誠地懷念起了自己以前的工作和煩人的上司,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做一個卷生卷死的打工人。

“容我考慮一下,”在她的眼裡,身邊的尤先生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普通NPC那麼簡單,而是頭頂了大大感歎號的,可以用來完成任務獲得獎勵的有用工具人:“畢竟這是一件慎重的事,關係到我往後的一生。”一生是不可能的,拿你刷完“纏綿悱惻的愛情”就果斷跑路,隔著一個世界和次元壁,我就不信你還能追過來。

雖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但好歹較上次相比有了進步,他覺得自己應該適時收起獠牙,給對方一個考慮的時間——莎布·尼古拉絲是這樣說的,對待獵物不能步步緊逼。

閉上眼不去看著對方,他的理智在與人類身份做鬥爭,而後者獲得了勝利。

“考慮多久?”他逼問道,語氣隱隱有些咄咄逼人,身體也跟著一起移動了過去,並在女孩想要逃跑前將她按在了沙發扶手上:“可以請求您現在馬上就同意嗎?”

木香薔薇般曖昧的氣氛飄蕩在兩人間,瑞雅定定地看著他,覺得自己此時應該臉紅一下。但是對不起,對方臉上的淤青在眼前放大後實在有些好笑,尤其是對方的表情和語氣又如此深情,有一種喜劇演員誤入了言情劇的荒誕感。

“不可以,您做任何事都不可以。”她推開了對方,慶幸於此刻和自己表白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如果換做了蝙蝠怪物,她懷疑剛才的情節會拐到什麼少兒不宜的地方去。

“真的不可以嗎?”他再度問道。

精心偽裝成人類的身體好像用力過猛,那種絕對不會出現在“神”身上的,衝動又原始的**控製了他的思想,讓他變成連自己都陌生的模樣。

“您知道什麼要適得其反嗎?”見對方還有要靠過來的意思,瑞雅趕緊離開了危險的沙發:“等《莎樂美》的演出結束後吧,再問就再推遲一個月。”

說完,她好像找到了暫時“控製”麵前的野獸的方法,因為對方眼中的淡紅消失了,表情也恢複到了萍水相逢間的疏離。

發熱的頭腦冷卻了下來,理智占據上風,身體從原始森林回到了文明的社會……她更喜歡這樣的尤先生,因為他的另一副麵貌總會令她想起一些不好的東西。

“我會等待著它的到來。”他說,棕褐色眼睛裡的那點淡紅又出現了,如同夜空中的一輪血月,滿是不詳的象征。

拿起了進門後就脫掉的禮帽,打扮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尤所思,在出門前最後問道:“可以允許我給你送禮物嗎?”

想起了那些最終和洗澡水淪落到一起的玫瑰花,瑞雅勉強點了點頭:“不要送太貴重的。”她還不起。

“還有,”曾經在耳邊出現的聲音始終令她有些不安,回憶著對抗“暗夜獵手”的方法,為了以防萬一,她和他說道:“請務必確保好學校的電力設施正常運轉。”

從今天開始,她要開著一盞小燈睡覺。

宿舍的門在她的視線裡慢慢關上了,那位客人離開了這裡,在浴室待了半天的羅瑟琳也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個腦袋,然後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空間。

“你們聊了好久。”她小小地抱怨了一下,然後就發現室友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看。

“我的意思是,你們的關係真好,也很健談。”誤以為是讓使者生氣了,她連忙改口。

“壞了。”因為羅瑟琳的出現,瑞雅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關於拉維妮婭的,對方的那個請求。

她連忙追了出去,好在對這裡的依依不舍的尤所思並未走遠,他們在樓下相遇,她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想麻煩您聯係一下法學院的拉托提普教授,他最近去了賓夕法尼亞。”

聽到奈亞拉托提普的名字,某人的好心情瞬間消失了。

“聯係他做什麼?”他很快就是個死人了。

“是,是那個給我鑰匙的女孩子的一個囑托,她想拜托我和拉托提普先生的一位親戚說一句話。”瑞雅在複述自己經曆的時候忽視了這句話,因為她老有一個不好的預感,這個委托會狠狠地坑一把自己。

“好吧。”猶格·索托斯說著,眉頭深深地擰在了一起。

“索托斯先生欠拉維妮婭小姐一個願望,希望他能早日視線自己的承諾。”瑞雅飛快地說著,又道:“順便再幫我向他表達一下感謝吧。雖然我不讚同他研究極端的教派,但還是很感謝他救了我,還是兩次。”

一個平平無奇的盜號引發了後續的一係列的難題。她說完就看到尤先生臉上的黑氣化為了實質,仿佛她剛才說了一件極為過分的事。

沒搞懂自己到底是那個字踩中了對方的雷區,瑞雅看到攥緊了拳頭的校長上了車,踩著重重的步伐,並同樣用力地踩下油門,帶著一股灰白的尾氣消失在校園的主乾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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